蘇木打了個冷顫,她和陸言拙兩人渾身上下都溼透了,待在岸邊,任憑自然風乾,回去非大病一場不可。弄不好來個肺炎肺結核啥的,這個年代缺醫少藥,那就只能一命嗚呼,英年早逝了。
蘇木四下溜達了一圈,幸運地找到一間無人居住的小木屋,驚喜之餘,回來,不計前嫌地拉起陸大人的手就跑:“大人,那有個屋子沒人,我們先去把衣服烤乾吧。”
拉了一下沒拉動,回頭一看,發現陸大人的臉紅得跟什麼似的,蘇木這才反應過來,差點想一掌拍死自己,又忘了該死的男女授受不親。
蘇木不敢再說話了,像抓了燙手山芋一樣把某人的爪子甩開,自己先跑了進去。
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牛皮小荷包,這是小愛給她特別製作的,裏面放着火刀火石,外面用油皮紙包着,沒有進水,還能正常使用。
找了些乾草,架了個火堆,蘇木脫下外衣,用力擰乾,搭在樹枝上烤着。
懸掛着外衣的樹杈分開了兩人,火堆不時燃爆起火星,噼裏啪啦地響着,蘇木一邊烘着衣服,一邊跟陸言拙說着話。
“大人,他們剛纔沒有發現我們吧,沒聽見他們喊站住,應該是沒看見人。”蘇木回想着剛纔的驚險一幕,在心中覆盤。
陸言拙思緒萬千,腦子裏亂作一團,聽到蘇木發問,勉強收拾起潰不成軍的注意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應該是沒看見。”
蘇木用樹枝隨意地撥弄着火堆,火星四濺,喃喃自語:“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換個身份混進去?還是……來個釣魚執法?”
蘇木的聲音雖輕,但聽在陸言拙耳裏無疑是一道炸雷。
釣魚執法這四個字和剛剛的心臟復甦術猶如千軍萬馬席捲了陸大人的所有思緒,他嘶啞着嗓子,輕聲道:“釣魚……”
蘇木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忙補救道:“我是說,這間木屋想必是供釣魚的人臨時歇息的。天亮後,我們就得離開,不然被人發現了,可就說不清了。”
若讓人以爲兩人是私奔的小情侶,蘇木覺得自己可以再跳一回湖,這次不用上來了。
陸大人:“……”
過了小半個時辰,內衣外衣基本都烘乾了,蘇木又變回活蹦亂跳的樣子,打開小木屋的門,天邊漸漸泛白,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早起的漁夫划動着小船開始忙碌,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
一時看得出神,望着地平線外慢慢探出頭的朝陽,陸大人柔聲道:“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
“大人,這詩有點耳熟,不是你寫的吧。”蘇木保證,絕對在哪聽過,但就是記不起來了。
“宋朝,歐陽修所作的醉翁亭記。”落了一回水,陸大人的性子好像變得溫柔了些許,連帶着耐心也好了很多。
蘇木偷偷瞟了他一眼,暗自慚愧。這篇文章是初中必背的,不過她文科不怎麼好,背過就忘了,如果讓自己的語文老師知道,估計得吐血。
“嗯,好聽是好聽,詩情畫意的,就是不夠霸氣。”蘇木管不住自己的嘴,又開始滿嘴冒泡。
“那怎樣的算霸氣呢?”陸大人似乎習慣了蘇木的大言不慚,居然溫柔地笑了笑。
這一笑,蘇木的腦子又宕機了,一清嗓子,搖頭晃腦的吟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這句怎麼樣?”
蘇木很無恥的盜用了某部電影裏的臺詞。
“哈哈,是挺霸氣的,這話是誰說的?”陸大人雖心中詫然,然而臉上不顯,不聲不響地挖了個坑。
蘇木一時不察,剛想要冒名頂替,突然發現說這話的人是大名鼎鼎的東方不敗,及時剎車,想了想東方教主的生平大事,言簡意賅地概括道:“一個不愛江山愛美男的……奇女子?”
陸大人一聽,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蘇木莫名其妙膽戰心驚,嚴重懷疑此人落了一回水,腦子瓦特了。
兩人趕回客棧的時候,莊大小姐尚未起牀,蘇氏兄弟也未回來,時間剛剛好。蘇木潛回房中,打了個哈欠,假裝剛剛起牀。
優哉遊哉地坐在大堂,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包子,人才陸陸續續都出現了。
陸大人沒有提昨晚和蘇木在千秋觀裏的歷險,只告訴蘇氏兄弟千秋觀裏有可疑女子,又說了致中堂大夫提供的線索。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覺得莊小姐表妹何宥娘在千秋觀的可能性很大,若不及時解救,後果不堪設想。
依着蘇遜的意思,直接回京找人,把千秋觀連鍋端了。但此方案卻被蘇謙否了,一是時間來不及,二是千秋觀香火鼎盛,在京中也有一定的聲望,如果貿然查封,萬一罪魁禍首跑了,或是裏面的女子被轉移了,那影響就大了去了。找人失敗不說,還要留下人來背黑鍋,得不償失。
莊小姐聽到這裏,只覺得困難重重,頓時愁容滿面。她父親雖爲刑部侍郎,但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也是束手無策。蘇木見大家都一籌莫展,偷偷看了眼陸言拙,給他使了個眼色。
依照兩人之前說好的,陸大人負責起頭,蘇木負責起鬨。
話到嘴邊滾了兩滾,陸大人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要不……我們來釣個魚吧。”
釣魚?釣什麼魚?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釣魚?
一行人聽得糊里糊塗亂七八糟,只有心知肚明的蘇木在一旁眼神飄忽,顯得有點心虛,還好陸大人給她圓過去了:“魚就在湖中,我們不缺人手也不缺漁具,缺的是個魚餌。”
說到這,莊大小姐突然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我們出面,誘他們動手?”
這主意聽着實在是膽大,在座的只有兩個女子,皆是未婚,一個是刑部侍郎千金,一個則是錦衣衛指揮僉事的心肝寶貝,萬一弄個不好,折了哪個都損失慘重。尤其是蘇木纔剛剛出事,半瞎半癱了兩個月,纔好沒多久。
蘇謙一聽,立馬就給否了:“不行,太冒險了。要不,我們先回去,找人過來……做餌?”
釣魚這主意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只是這個做餌的對象值得商榷。
蘇木踢了二哥蘇遜一腳,對方莫名其妙看了過來,蘇木趕緊給他提示:“大哥,何姑娘失蹤好久了,我們這一來一回,連帶找人怎麼也要三五天吧。”
到時,黃花菜都涼了。
蘇遜緊忙附和:“就是就是,大哥,事不宜遲,我覺得可以。我們這麼多人呢,再護不住我們也別幹錦衣衛了,說出去多丟人啊。”
蘇木興高采烈地煽風點火:“就是,太丟人了!大哥,我們也不用真等人綁到道觀再動手。荒郊野外尋個沒人的地方,只要他們出手,我們就抓人。有人證,動手就理直氣壯了!”
陸大人也道:“我們可以派人提前在道觀四周佈防,一旦對方招出千秋觀,我們就立即查封,這樣效率更高。”
一人一句,終於說動了蘇謙。
只是誰來當這個誘餌呢?蘇謙望了莊柔和小妹一眼,有點拿不定主意。
還是陸大人通透,直言:“這個餌恐怕還得麻煩莊姑娘了。”
蘇木不解:“爲什麼?”
陸大人道:“據我所知,失蹤的女子都是容貌端莊,溫柔賢淑的。雖然不知道爲何,但若想釣魚成功,還是按着這個規律挑人比較好。”
蘇木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忽然反應過來,人家這是婉轉地說自己不夠端莊賢淑呢。
感覺有點鬱悶,蘇木怒而瞪向陸某人,不爽道:“我哪裏不端莊了?”
不等陸言拙回答,蘇遜就很給面子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蘇木倔強的小腦袋,笑道:“你不是不端莊,你只是性格外向,活潑可愛了點,哈哈哈!”
對於蘇遜的解釋,蘇謙和陸大人皆是望着蘇木忍俊不禁,連帶溫柔賢惠的莊大小姐都掩面而笑,蘇木實在是輸給他們了,只好退讓一步。
“做不了誘餌,我當個丫鬟總可以吧。怎麼說莊姐姐由我貼身保護,安全係數更高,對不對?”
這話倒是說的沒錯,大家同時點頭,釣魚執法項目正式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