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邱氏孫子的百日宴,但她素來不喜歡熱鬧,所以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裏沒有出去,服侍她的兩個丫鬟可以作證。
至於有沒有人繞過她的院子前往湖畔,因爲她一直在看書,所以也沒注意。
說話間,院子左側迴廊突然躥出來一個身影,急急往外走去。蘇木眼尖,及時將人攔了下來,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她瞠目結舌了。
身穿粗布衣服,頭梳雙丫髻的丫鬟突然給蘇木跪下了,一邊拼命磕頭,一邊磕磕巴巴道:“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她反應這麼大,蘇木不疑心纔有鬼了。將人拉起,隨身一搜,果然在她懷中發現了一把短劍。
劍是好劍,長約一尺三分,劍柄和劍鞘是檀木所制,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名劍。拔劍出鞘,寒光凜然劃過,令人不寒而慄。
撫摸着劍柄,上面隱隱有着血絲,似是擦拭過卻沒擦乾淨的樣子。
“這劍是你的?”蘇木明知故問,一個粗使小丫鬟怎麼可能有這麼名貴的短劍。
果然,小丫鬟低頭不語。良久,怯生生地偷望某人一眼,然後就是不停的磕頭。也不怕把自己磕傻了。
她雖然是偷偷瞟向某人,但在場的人都不傻,順着她的視線,很容易就停在了邱氏的身上。
邱氏秀眉微蹙,緩緩走近,對小丫鬟道:“把頭擡起來。”
小丫鬟擡頭,邱氏看了她半天,不確定道:“你是負責打掃的小紅?”
小丫鬟一聽,委屈地似要哭了,喃喃道:“夫人,我是小五,小紅今日休沐。”
邱氏點點頭,又道:“你這把短劍從何得來?”
小五死咬着嘴脣不吭聲,眼神卻直直地落在邱氏身上,帶着一絲委屈,一絲倔強,大有寧死不吐露祕密的氣勢。
可她越是這樣,越是令人疑,劍不是她的,她明顯在替某個主子幹活。
是誰呢?
將軍夫人死了?誰是最大的獲益者?這是哪?她又是誰的粗使丫鬟?
答案不言而喻。
邱氏是個明白了,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其中不乏懷疑和不可置信,悄悄嘆了口氣,淡淡道:“不是我指使的,我也不會做這種事。”
說完,再不理人,隻身回到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蘇木看得咋舌,想不到看似溫婉賢惠的人,脾氣還挺大。
邱氏一關門,小五就急了,撕心裂肺地大喊:“姨娘,姨娘,救命啊!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一定要救我啊!”
蘇木:“……”
什麼叫欲蓋彌彰,什麼叫不打自招,小五都喊成這樣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在場的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宋氏臨死前沒來得及說出兇手是誰,但卻明確的表示了兇手是女性。
現在,邱氏的丫鬟小五又帶着一把帶血的短劍,想要偷偷摸摸地離開院子,被抓到後,又痛哭淋涕地向邱氏求救。
怎麼看,邱氏都像是殺害宋氏的兇手。
懷遠將軍的臉色難看極了,妻子死了,疑兇卻是自己的愛妾,這真是禍不單行。
可由着小五這麼大喊大叫也不像話,蘇木好心地揮揮手,示意成不散上前把小五綁了,順便堵上了嘴。
蘇昭蘇大人正斟酌着措辭,想要給懷遠將軍找個臺階下,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陸言拙突然出聲了。
“這丫鬟有問題。”
“她出現的時機不對。若邱姨娘真是兇手,那殺了人之後,把劍扔湖裏是最簡單的,沒必要回到院子後,再讓下人冒險處理掉兇器。”
“會不會是兇手太緊張,沒想到這個法子呢?”懷遠將軍身後一人突然說道。
蘇木看了那人一眼,國字臉,濃眉大眼的,看着很是憨厚。隱隱記得他是將軍府的管家陳巍,進門的時候是他負責接待的,蘇木對他有點印象。
陸言拙點點頭,道:“有這個可能。但宋夫人遇害的地方,四周沒有滴落的血跡。若兇手真的驚慌失措,拿着短劍逃跑,以宋夫人傷勢的出血量,兇手逃走的路上應該會有一些血跡留下。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具體什麼情況,還要做一下屍檢才能確定。觀察一下宋夫人傷口的深度和寬度,是否是這把短劍所爲。”
陸言拙分析地合情合理,懷遠將軍沒有理由拒絕。蘇大人忙找來北鎮撫司最好的仵作,對宋夫人的屍體做了詳細的屍檢。
屍檢結果很快出來了,宋夫人腹部中劍,因失血過多而死,傷口的形狀和大小與那把短劍完全吻合,這就說明短劍很有可能就是兇器。
同時,小五進了北鎮撫司,還沒受刑就招了,說是受邱姨娘指使,偷偷把短劍帶出院子,準備扔到湖裏去。
人證物證俱全,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疑點,邱氏就是殺害宋夫人的兇手。
蘇木卻躲在一旁,拿着短劍翻來覆去,看得出神,連陸言拙走到她身邊,都沒注意。
“想什麼呢?”陸言拙輕輕問道。
蘇木擡頭,忽然一言不合,拿起短劍就向他刺了過去。寒光閃過,陸言拙猝不防及,被嚇了一跳,以爲她中邪了,忙雙掌合十,夾住了短劍,手掌接觸劍刃的時候,才發覺蘇木根本沒有用力,驀然擡頭,只見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大人,發現了嗎?”差點把人捅一個窟窿,某個傢伙還有臉笑。
“發現什麼?”陸言拙沒好氣道。
多大了,還玩這種遊戲。以前她領了槍,喜歡在人腦袋上瞎比劃,有一次被她的上司刑警隊長看見,狠狠地訓了一頓,雖然槍裏沒子彈,但還是罰她寫了一萬字的檢查,這才放過了她。
蘇木咧嘴一笑,把劍刃遞到陸言拙跟前,道:“宋夫人身上的傷看起來像是這把短劍造成的,但是你細看,這劍的劍刃是剛開鋒的,生澀的很。
真正用來殺人,會很費力,它沒有經過打磨,也沒有上油。
如果是個武林高手,在內力灌注下,殺人一點問題都沒有。若是一個身材高大或孔武有力的男人,那也勉強可以,但傷口的痕跡不會這麼平整。
若是女人……
那這女人要麼是武林高手,要麼是力大無窮的人。不管怎麼看,都不會是邱姨娘那種類型的女子。”
蘇木分析的很有道理,陸言拙點點頭,道:“那你的意思是……”
蘇木嘴角輕揚,笑得有那麼一絲絲狡猾:“我已經吩咐成不散看住那個丫鬟了,尤其是保住她的性命,不能讓她自盡。我們去她家裏看看,地址我已經拿到了。”
陸言拙:“……”
什麼都準備好了,那剛纔作勢要刺自己是爲什麼?純粹嚇人嗎?
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