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順允的妻子薛氏,來頭居然不小,她的父親竟然是個知府,而且是個貪贓枉法營私舞弊,最後弄得自己掉了腦袋,連累全家被充軍流放的知府。
薛氏得知自己父親犯事後,整日憂心忡忡,深怕受母家牽連。日子一久,就犯了心悸的毛病。
由於心思過重,她很快一病不起,在她父親被斬首示衆後沒多久,她就病逝了。
錦衣衛當時在追查她父親貪墨的銀兩,查下來,大概有五千兩白銀不知所蹤,所以盯上了薛氏。薛氏死後,錦衣衛也查過劉家,卻沒有任何發現。
許是錦衣衛盯着不放的關係,又許是劉順允覺得自己受妻子連累,已然仕途無望,所以他變賣了京中祖宅,搬到了山上,過起了半隱居的田園生活。
蘇木一目十行看完後,把信遞給陸言拙,抱着鎏金鏤空暖手爐,尋思道:“看來薛氏的死另有隱情。你說有沒有可能,她假死脫身,去處理她父親藏起來的銀子了?要錢不要命,順便丈夫孩子也不要了。”
陸言拙實在是佩服她那亂七八糟的想象力,順着她的疑問,反問道:“那銀子呢?”
蘇木一歪頭,不負責任地亂扯:“養小白臉花光了。”
陸言拙:“……”
能不能正經點啊!真是帥不過三秒。
胡扯歸胡扯,蘇木還是有在認真思考的,食指輕輕敲着桌面,思索半晌,臉色漸漸凝重:“大人,我想再去一趟劉家。”
陸言拙見她恢復了正經,問道:“可是有什麼發現?”
蘇木從一旁拿過一個紙包,裏面放着一枚長長的指甲,上面塗着鮮紅的蔻丹,一看就是女人的東西。
蘇木道:“這枚指甲,我是在劉家的冰窖裏撿到的。你看,是硬生生折斷的。劉家小姐雖留有指甲,塗得卻是鳳仙花汁,不是這個顏色。劉家的丫鬟不多,只有兩個。可她們要做飯洗衣服,指甲不可能留這麼長,更別提塗指甲油了。我懷疑這段指甲是屍體留下的。可惜,屍塊上沒有留下完整的指甲,無法做比對。”
陸言拙想了想,道:“就算你拿這個去質問劉氏兄妹,他們也不會承認的。他們可以說,是劉小姐以前無意間折斷掉落的,或者乾脆裝不知道,除非……”
擡頭,看了眼蘇木,卻見她神采飛揚,眉眼間煞是得意,陸言拙問道:“你有辦法讓他們承認?”
蘇木笑得猶如詭計得逞的小狐狸,狡黠道:“詐!”
劉家共有五個下人,兩個丫鬟,兩個小廝,還有一個門房。蘇木將人分別關在五個不同的地方,然後就……
不管了!
和陸大人喝茶聊天,足足晾了他們一上午,直到和陸言拙用完午餐,蘇木才邁着閒情逸致的步子,慢悠悠地打開其中一間屋。
裏面關的是誰,蘇木不知道,隨機挑的。
進去後,蘇木就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隨後從懷中掏出一份厚厚的口供,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那氣勢驚人,只把人嚇得一愣一愣的,沒嚇出心臟病來都算是心理素質過關的。
“阿蘭是吧,他們幾個都招了,就剩下你了。你就把你知道的,再說一遍吧。不要想着隱瞞,若是你們的口供對不上,我可沒耐心跟你們廢話,直接去詔獄吧。”
蘇木一早就故意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劉家五個下人都知道她的來頭。
被她這麼一詐,就算有心想隱瞞點不說,但又怕其餘四人都說了,自己不說,就變成了隱瞞。那豈不是喫虧了?
因爲大家都不知道彼此說了什麼,會說些什麼,只看見桌子上那厚厚的一疊口供,心中的恐慌和猜忌,就足以使五人絲毫不敢隱瞞。
毫無新意地重複了五次恐嚇,翻着桌子上的口供,蘇木看得直皺眉,輕聲道:“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阿蘭說劉順允喜歡喫甜食,而劉玟心最近喜歡喫酸的,尤其是酸棗和酸黃瓜。
這位麗麗姐又說,劉玟心作息很有規律,但最近性子變得有點古怪,不喜旁人動她的東西,貼身衣物都是自己手洗的,天再冷,也很堅持。沒看出來啊,劉大小姐還挺有個性的。”
蘇木看不下去了,把口供往陸言拙那一堆,耍賴道:“大人,我腦子不夠用了,你看看,說不定能看出點什麼來。”
陸言拙好脾氣地接過口供,一張張地翻看。看到其中兩張,忽然挑了出來,道:“這個叫老李頭的門房,說他每日亥時前鎖門,從無例外。你再看這張,說劉氏兄妹有一日秉燭夜談。”
蘇木歪頭看過去,問道:“嗯,哪不對啦?”
陸言拙看着她,提醒道:“你剛纔曾提到,劉小姐作息時間很規律,那她怎麼會和兄長秉燭夜談呢?劉家最近也沒有什麼大事,值得他們熬夜不睡覺也要討論出結果吧,除非……”
蘇木彷彿聞到了八卦的氣息,追問道:“除非什麼?”
陸言拙摸了摸鼻子,儘量讓自己顯得正經些:“除非他們在做一些不可描繪的事。”
蘇木詫異地望着他,半晌,喃喃道:“……大人,你學壞了哦。”
陸言拙見她質疑,就用她自己曾說過的話堵她:“這不是你說的嘛,他們兄妹倆的神情舉止有異,看着有些曖昧,不怎麼正常。”
蘇木瞪着其中一張口供,忽然大叫一聲:“不是,大人,我突然想到了一點。”
陸言拙被她的一驚一乍嚇一跳:“想到了什麼?”
蘇木拿起之前的那張口供:“你看這,阿蘭說劉玟心最近喜歡喫酸的,尤其是酸棗和酸黃瓜。你看她會不會是懷孕了?”
陸言拙愣了一下,重複道:“喜歡喫酸的就是懷孕了?”
蘇木又道:“你再看這,麗麗姐說劉玟心的性情突然變的古怪,大冬天的,貼身衣物也要自己洗。她堅持自己洗,是怕別人察覺她的葵水有異吧。”
聽蘇木這麼一分析,陸言拙倒覺得劉玟心確實有些古怪。
打通了思路,蘇木一發不可收拾,繼續推測道:“大人,你說……薛氏是不是劉玟心趁大家睡着後,偷偷放進來的。這樣的話,就跟劉順允做的那晚春夢對上了。事情是真實發生的,只是劉順允睡得迷迷糊糊的,醒來後見不到薛氏,大家又都否認有生人進來,所以才以爲自己做了一場春夢。”
陸言拙點點頭:“有可能。只是……劉玟心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蘇木側着頭,胡亂猜測道:“也許是……既要薛氏的錢,又想要哥哥的人?”
陸言拙默了默,繼續問道:“那下一步,你準備怎麼做?”
蘇木眨了眨眼,忽然扔掉手中的口供,站起來,彪悍道:“怎麼做?當然是把證據扔他們臉上,不認就打,打到認爲止。”
陸言拙:“……”
“你是在開玩笑吧。”
蘇木哈哈一笑,笑得張揚又得意:“大人,你有點了解我了啊!”
說完,拿着厚厚的口供,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等陸言拙回過頭,人早就沒影了。
這性子……
還真是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