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說是自燃……
又有幾人會信?恐怕連自己都不信吧。
“是鬼火!鬼火!!”
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不小心衝進陸言拙和蘇木中間,低頭看了眼地上蓋着的白布,下面是什麼,不言而喻。臉色變了又變,雙腿疑似打顫,既想跑開,躲得遠遠的,又似不甘心,強行按住心中的恐懼,勉強自己留了下來。
任蓉面色慘白,明明很害怕,卻還跑了過來,提供線索。陸言拙微微一笑,柔聲問道:“你看到的鬼火是什麼顏色?”
“慘綠色,就那麼在空中漂浮着,很滲人的。”任蓉指手畫腳地演示着。
經她提醒,蘇木撓了撓頭,道:“聽你這麼一說,剛剛夜空中好像確實有盈盈綠色,我還以爲那是螢火蟲來着。”
陸言拙拍了下她的腦袋,笑道:“纔剛立春,又不是夏天,哪來的螢火蟲?”
蘇木也覺得自己有點傻,赧然道:“這不是沒想到嘛。不過,大……表哥,蓉蓉應該沒看錯,可能真有鬼火也說不定。”
“你……你們不怕嗎?”見兩人談笑風生,一點都不怕,任蓉張口結舌地問道。
鬼神之說神祕莫測,世人皆怕,眼前這兩人卻好像死過一回似的,對鬼神毫無敬畏。
“怕?爲什麼要怕啊!”蘇木回頭看向她,見她一臉的緊張和恐懼,笑嘻嘻地反問道。
“鬼可是會喫人的!”任蓉認真道。
“無緣無故的,我又沒得罪它,喫我幹嘛?就算得罪它了,它把我吃了,那我也變成鬼了。到時候,大家在陰曹地府見面,多尷尬啊!
我若爲了復仇再吃了它。生既是死,死既是生,那它豈不是還會變成人?這不死循環了嘛!”
蘇木的腦子很奇怪,叨叨叨地說着無理頭的話,可細細想來,任蓉竟可怕地發現,居然好像……
說得通哎!
瘋了,瘋了!要瘋了!!
這女人看着溫婉大方,一受到刺激就瘋成這樣?
任蓉執拗地覺得,蘇木一定是被嚇成這樣的。
陸言拙聽了蘇木的歪理,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和蘇木雖是死過一回的人,但仍然不信鬼神之說。若真有,那還要衙門和捕快做什麼。吃了虧,受了委屈,向上蒼哭訴一番,老天就一道雷劈死真兇了?
開什麼國際玩笑!
任大小姐見他們兩個絲毫不信自己所說,急得差點要哭出來了。
“我說的是真的!”
說完,就覺得好委屈。自己忍着害怕和噁心,跑過來告訴他們看見的詭異現象,卻沒得到對方的表揚,任蓉想想就覺得難受。
自己就想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一下而已,怎麼就那麼難呢?
蘇木見她又急又怕的,整個人跟無頭蒼蠅似的混亂不堪,就走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我和我表哥其實也怕的,這不是故意說點輕鬆的,讓你放鬆一下嘛。來來來,我們去那邊說去,這裏留給他們找線索。”
說完,回頭給陸言拙偷偷使了個眼色,對方心有神會,留在現場。蘇木則拉着任蓉去了不遠處的涼亭,細細詢問起來。
涼涼月色,透着冷漠與寡情,蘇木一邊吹着春夜的寒風,一邊打着受涼的噴嚏,爲了查案,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敬業。
“蓉姐姐,你別怕,你看現在有那麼多人,真要有鬼,也肯定被他們鎮住了。”蘇木指着附近進進出出的衙役和捕快,柔聲安慰道。
之所以沒有拉她進屋,就是怕她因爲恐懼,語焉不詳,錯過什麼至關緊要的細節。涼亭雖然沒有遮擋,但可以看見附近殺氣騰騰的捕快,給人一種強烈的心理暗示,這麼多人在保護我,我是安全的。
蘇木想的很周到,效果也不錯,被涼涼的晚風包圍着,任大小姐勉強能保持着冷靜,在蘇木的循循誘導下,將自己所看到的,慢慢說了出來。
“戴……戴湘伝是方公子的表妹,她自恃家境比我們優越,向來不喜歡跟我們一起玩。”
“等……等會!這戴小姐什麼家境啊?”
蘇木想不通了,聽起來這個戴湘伝應該是方大學士的外孫女,又不是嫡孫女。怎麼還能看不上五城兵馬司家的小姐?
任蓉撇嘴,不滿道:“誰知道她呢,一天到晚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她曾當着大家的面嫌棄我,說我們家全是有勇無謀的武夫,只會舞刀弄槍,一點學識都沒有。她很有學識嗎?她的文采也不過如此,和顧姐姐根本沒法比。就會仗着方大學士的名聲,給自己臉上貼金。”
似乎怕死後變成厲鬼的戴小姐回來找她算賬,任蓉膽怯地看了眼四周,雙手合十,心虛地胡亂拜了拜,低頭,唸唸有詞:“莫怪,莫怪!我跟你雖不投契,但見你這樣,心中也不好過。我會盡力幫你找出兇手的。”
平復了一下心情,任蓉繼續說道:“戴湘伝在湖畔放蓮花燈,我和祁蕊怕她說話不好聽,就沒過去。”
聽到這,蘇木微微一怔。
隨即想到祁蕊將要嫁給富商之子,頓時明白了,爲什麼任蓉和祁蕊都不肯過去。這位戴小姐自視挺高,能看不起武將出身的任大小姐,想必更不會看上將要嫁入商賈之家的祁蕊了。
“當時,對岸正在放煙花,好多人擡頭望天,我看了一會覺得脖子有點酸,就看了眼四周。正好看見戴湘伝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燈,向湖邊走去。當時,她身上隱隱有綠光閃爍,彷彿被螢火蟲圍繞,我沒有多想,就覺得有點奇怪。可沒多久,我就看見……
她突然變成了一個大火團!嗚嗚……太可怕了。”
任蓉畢竟纔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說到這,忍不住害怕起來,一把抱住蘇木,放聲大哭。這個時候,她倒是沒想過,她之前一直喊蘇木妹妹來着。
蘇木有一下沒一下學着某人,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緒有所平復,接着問道:“在此之前,可有什麼怪事發生?”
“怪事?”
任蓉抽泣了一會,舒緩了一下緊張的情緒。歪頭,想了片刻,還真讓她想起來一件,立馬坐了起來,拉着蘇木的手,說道:“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怪事。”
蘇木拍拍她的手,鼓勵道:“管它是不是呢,你且說來聽聽。”
任蓉靠在蘇木肩上,認真回憶道。
“晚飯後,我們閒着無事,就準備找點樂子玩。說了幾個,大家都覺得沒有什麼新意。這時,吳姐姐說起湖畔有人放煙花,熱鬧的很,我們就結伴過來看看。
來到湖畔,我們看見湖中漂着幾盞蓮花燈。祁蕊說,把心願寫在蓮花燈上,放入湖中,放燈之人若足夠虔誠,就會心想事成。
我們幾個都覺得好玩,就找方家下人要紙,還有一些做蓮花燈的材料。
這時有個小丫鬟,手中提着花籃,躲避不及時,和從園子裏衝出來的戴湘伝撞到了一塊。花籃撒了,戴湘伝被撒了滿頭滿臉的梔子花。
弄得這麼狼狽,戴湘伝自是不爽,正要狠狠懲罰那個小丫鬟,方家二少爺恰好經過,隨口讚了她一句好看,又讚了梔子花香,戴湘伝一高興,就放過了那個丫鬟。”
“那個丫鬟長什麼樣,你還認得嗎?”聽到有人往戴湘伝身上灑了一些東西,蘇木立馬警覺起來。直覺告訴她,這並不是巧合。
“見到了可能會認得,就算不認得……方家二少爺肯定認得。”任蓉說道。
蘇木點點頭,正準備把這事告訴陸言拙,眼角餘光掃過,見任大小姐一邊說,一邊還大着膽子偷偷望向陸言拙,心裏突然冒出來一絲不爽。
看!看!看!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沒見過男人嘛?!
當然,話不能這麼說,不然對方以爲自己喫醋怎麼辦?就算自己喫醋,那也不能讓人看出來。臉皮厚點沒關係,但不能沒有。
眼神流轉,蘇木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壞壞的笑容。然而,只一個轉身,她又變得心事重重,惶惶不安。
“任……任姐姐……你看到的那個綠光……真是鬼火嗎?”
“當然是啊!不然會是什麼?”
恐懼是會被傳染的,任蓉被蘇木神神道道的樣子嚇了一跳,見她偷偷瞥向自己身後,就總覺得後面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頓時如坐鍼氈,不由自主地不時回看。
“我以爲是螢火蟲來着……”蘇木柔聲說道,話說到一半,突然抓緊了任蓉的手,緊張兮兮地追問,“可這纔剛剛立春,怎麼會有螢火蟲呢?”
“是……是啊,這個時候怎麼會有螢火蟲呢?”任蓉順着蘇木的引導,喃喃重複道。
“任姐姐,我害怕……你說……會不會真的有鬼啊……啊!你背後是什麼?”
蘇木的演技非常棒,神態語氣恰到好處,話音剛落,原本就怕鬼的任蓉徹底被她整瘋了,嚇得發出土撥鼠般的尖叫聲,不管不顧衝回了後院人多的地方。
雖說色膽包天,但陸大人長得再好看,也比不上惡鬼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