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耳邊迴響着對方的低語,他手裏的匕首彷彿有千鈞重,讓他幾乎握不住。

    安靜的房間裏,能聽見清晰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鼓動着,與嘀嗒的時間流逝聲共同交織成催促的曲調。

    銀髮男人嘴角帶着嘲諷的惡意弧度,他從深淵而來的狼眸緊盯面前的少年,泛着黑色的污濁。

    “……”黑澤陣的臉上帶着幾絲恍惚,他沒有定焦的視線再次落到清川辰臉上。

    而清川看起來很平靜,對此時局面並沒有一點驚慌害怕的成分。他的神色如同和緩的湖水,熟悉的松石綠眼眸依然和往常一樣,澄澈透明、帶着對好友的信任看着他。

    與那雙溫潤的松石綠對視,黑澤陣糾纏如雜草般的內心彷彿被一手撫平,亂跳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也找到了深深紮根於內心深處的底線。

    他擡眸轉向冷着臉的琴酒,目光堅定起來:“……我不會動手的。”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伴隨着話語,還有一聲金屬落地的響亮玎璫聲——黑澤陣鬆開攥着的手,讓匕首自由落體砸到地面上。

    他盯着面前的銀髮男人:“我說了,我和你不一樣。”

    “……”

    陽光從窗戶斜照進來,碎蕩在少年背後,給他鍍了一層明亮的金邊,連帶着細長的銀髮也一絲絲髮起光來。

    “我不會對朋友下手的,永-遠-不-會。”黑澤陣聲音不大,卻清晰入耳,“這是我-的-底-線。”

    “……”琴酒眯起眼睛,將所有的情緒收斂在那片墨綠色之中。

    他鎖住清川辰的手猛然用力,提着他動作粗暴直起身子,他俯視着眼底的少年:“那麼,你有什麼辦法阻攔我?”冰冷強大的氣場讓整個空間一滯。

    “沒有。”黑澤陣依然很平靜的回答,他仰着頭,卻並不顯得卑微,“我承認,比起你來,現在的我的確還很弱小。”

    “無論有沒有保護法則,我都阻攔不了你帶走他。”他慢慢眨了眨眼睛,“但我一定會再找到他的……一定會的。”是那種少年特有的認真和確信。

    “……”銀髮男人的高禮帽投下一片陰影,他的臉上帶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黑澤陣將目光再次落到清川辰的身上,他清冽的少年音輕聲道:“抱歉……還請你,再等一等。”

    “……”被捂住嘴的清川無法開口說話,但他彎彎眉眼表示回覆,兩人遙遙對視,一切默契盡在這不言語之中。

    “……哼。”琴酒眸色深沉,他咧開嘴角,露出森森的犬齒,“我改主意了……等一小時過後,我就殺了你們。”

    “真是感人的友誼。”他眼底一片陰冷,“既然要做朋友,那就一起去地下做好了。”

    話音剛落,外面的客廳傳來破門的清脆聲音,將衆人的注意力吸引而去一瞬。

    警察終於來了嗎?!清川辰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無論怎樣,組織還是一個在普通人眼裏不爲人知的、潛伏在地下的神祕組織。琴酒身爲骨幹成員,肯定不能因爲拐//賣這個名頭而暴露自己或者被捕。

    帶着自己絕對會不方便對方的臨時脫身,所以——

    局勢似乎向有利於少年們的方向傾斜。

    “……呵。”銀髮男人從喉間擠出低低的聲音,他毫不溫柔地提着清川辰的衣領,長腿幾步跨到窗前。

    高樓的涼風從推開的窗戶灌進來,吹起清川額角的黑髮,帶着金屬大樓的機械又冷酷的味道。

    這不算對他的物理性傷害,只是提起他又鬆開他而已。

    但是從這麼高的樓上摔下去一定會……!!

    清川辰:“!!”

    “讓我來給你上一課,”銀髮男人回頭瞥了眼少年,冷笑道,“什麼叫弱小的代價。”

    明晰對方目的的黑澤陣也猛地瞪圓了眸子:“不要——!”

    銀髮男人側頭看着臉上終於露出驚慌神色的黑澤陣,嘴角翹起滿意的弧度:“……你剛纔已經錯過了,小廢物。”

    “現在,你連永遠留下他的機會也沒有了。”

    他毫不留情地向外一丟,松石綠眼眸的少年就和許多年前一樣——又是一隻沒有翅膀的鳥,在天際垂直下落。

    “不不不——!”銀髮少年的瞳孔驟然收縮。

    ……無論是這樣的我、還是那樣的你,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的。琴酒冷漠的視線看着疾跑而來的黑澤陣,少年的臉上滿是震驚和悲痛。

    失去是不可更改的路途。

    “清川——!!”黑澤陣失聲喊出對方的名字,他的身軀在剋制不住的發抖。

    ……清川?琴酒聽見了陌生的名字,他皺了皺眉頭。

    是六十六的真名嗎?

    腦海中劃過幾絲思索,銀髮男人沒再回頭看一眼。他指縫裏夾着幾個小型迷霧彈,踹開房間門的瞬間便丟了出去。

    “什麼!?”

    “小心!”

    踏入客廳的警察眼前猝不及防冒出白煙,伴隨着刺鼻的味道。視線範圍內一片模糊的白霧,夾雜着幾聲不知來自哪個方位的短促槍響。

    “憋氣!”

    “找遮蔽物!”

    “……”

    銀髮男人神態自如,左手握着伯//萊塔,他垂眸行走,非常順暢地穿梭過微亂的人羣,離開了這座臨時公寓。

    ——

    房間內。

    在看到那個男人鬆手的時候,黑澤只覺得一掄大錘忽地砸在了腦上,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不自覺涌出的熱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從不哭的,此刻卻完全控制不住這股涌動的情感。

    可惡……!都怪自己太弱小、太沒用……連保護朋友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還有好多的話想和他說……那些祕密、歉疚、羞於開口的感謝、和好多好多來不及說的心裏話……

    ——都想要親口告訴你啊!!

    強撐着跑到窗前,扒住窗沿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他探出半個身子去,害怕看到會成爲一生陰影的畫面——

    然而,低頭便看到了與他大眼瞪小眼的清川辰。

    “……?”

    此刻清川辰正躺在用杆子和牀單搭建的臨時大網裏,是從樓下的那層伸出來的,這麼矮的距離衝力不大,所以清川辰很穩地躺在上面。

    銀紅藍凹凸曼制服的另一個少年正在樓下窗戶探出身子,拉住清川辰的手將其拽回屋子裏。

    黑澤陣一時間怔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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