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大嫂不認識王銳，目光微微有些警惕。
但是——
看這年輕人的樣子，挺面善，又是和秦律師一起的，應該不是壞人！
“俺咋想搬啊？哎！”大嫂扯起身前的圍裙擦了擦手，又擡手揉揉眼睛，轉頭看了看遠處的連綿大山和身後的青石老屋，眼眶忍不住微微溼潤：“俺在這兒生活了一輩子，去城裏能幹啥啊，又沒學問，不識字......可是，不搬也不行啊，程老闆要蓋山莊，好幾個村子都得搬，過幾天就要施工了，錢還沒有給俺......”
王銳沉默一下，輕聲道：“大嫂，山區的情況有些特殊，補償款確實不多。我剛纔看了看咱們村的情況，如果真的搬到城裏，大房子肯定買不起，可以買兩室一廳的實用商品房，還能剩下十幾萬......”
“剩下多少？！”沒等王銳說完，大嫂連連搖頭：“不是不是，你說錯了，程老闆給俺們的錢可沒有那麼多，一家五萬！程老闆說了，俺們這些老房子不值錢，五萬都不少啦！俺尋思着也是，都是些破石頭，老青磚，屋頂都漏啦，和你們城裏的改建拆遷不是一回兒事！”
王銳目光瞬間轉冷！
五萬？！
炎夏對山區的改建工作有明文規定，最低補償金額人均五十萬，實際補償金額還要參考當地的實際狀況，根據原有戶型面積再做補充，哪怕是村裏最差的房子也能分到五十萬以上，在縣級城市購買一套中等戶型商品房絕對綽綽有餘！
規定的五十萬，到了這裏，居然變成了五萬？！
“大嫂。”王銳思索片刻，低聲道：“他們只給五萬，城裏肯定買不起房，你們往哪兒搬？還有村裏的孩子們，有沒有安排入學手續，戶籍變動有沒有落實，你們的工作有沒有安排？！”
大嫂楞了好大一會兒：“這......給錢不就行了嗎？孩子們本來也沒上學啊，俺們本來也沒工作，這......”
“混蛋！”王銳還沒有說話，秦安然已經氣的臉都青了，牙齒咬得咯咯響：“姓韓的，姓程的，他們欺負村裏人沒文化，他們騙人！五萬塊錢能幹什麼？他們是要絕了村子的活路，他們太壞了！”
大嫂還在犯迷糊，一臉迷茫：“不是啊，俺們村兒都商量好了，這裏不能住了，俺們就往山裏走，離程老闆的度假山莊遠一點兒，去別的山上重新蓋房子，以前是咋過的，以後還咋過，就是種地比較麻煩，要重新開荒，辛苦辛苦也就過去了......秦律師，你和衛老闆不是要給俺們捐學校來着？等俺們搬遠了，捐個小的行不？沒有那麼大的敞亮地皮，好地方都被程老闆買走了......”
“我......”秦安然剛要開口，突然轉頭看向王銳，一下子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義憤填庸：“王銳，這件事兒我們不能坐視不管！姓韓的不是人，村民們要被他欺負死了！”
王銳緩緩點頭，但並不着急做決定，再次看向村民大嫂，目光無比認真：“大嫂，這裏是你們的家，即使是山村規劃也要考慮你們的意見，更何況，這不是規劃，而是私人佔用！我現在需要一個準確答案，你們，想不想搬？”
秦安然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緊緊抓着王銳的胳膊，想哭又哭不出來，擡手一個勁兒的擦眼睛。
“既然你們不想搬，那就不搬！”王銳呼出一口氣，鄭重開口：“我可以保證，最多三個月，這裏一定會建起一所現代化綜合學校，城裏孩子有的，你們的孩子只多不少！房子修繕，道路修建，農田自動灌溉......炎夏所有貧困山區的扶持脫貧工作，就從這裏開始！”
大嫂聽的似懂非懂，唯獨聽清了最關鍵的兩個字——學校！
“你，你是說真的？”大嫂激動的熱淚盈眶，雙手在身前的舊圍裙擦了又擦，似乎想和王銳握手，又自慚形穢，根本不敢伸手，說話都不利索了：“俺，俺替俺們村的人謝謝你，可是......”
大嫂猶豫又猶豫，最終小聲開口：“啥是綜合學校？不用綜合，就一個小學校就行，地方不能太大......俺們給學校挖山，整一塊平地出來，山上的石頭硬的很，俺們村兒沒有勞力，除了老人就是俺們這些婦女，如果學校蓋大了，俺們開山開不動......”
“地皮的事情，交給我。”王銳不多解釋，輕聲道：“大嫂，你再想想，村裏還有什麼需要？你也可以村子裏的大夥商量商量，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訴我，我一定盡力爲你們解決！”
大嫂這次聽懂了，連連擺手，又感激又拘束：“蓋學校就好，有學校就行了，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你們是好心人，願意給俺們捐錢，俺們咋還能提要求......沒有要求，啥也沒有了！”
“嗚嗚嗚......”不知道是大嫂的哪句話觸碰到了秦安然心底的小柔軟，一下子沒忍住，抱着王銳的胳膊哇哇大哭：“你看，你看嘛，村裏人都這麼好，城市裏的人都那麼壞，最壞的就是你，嗚嗚嗚......”
王銳談了口氣，伸手拍拍秦安然的後背，溫聲開口：“事情我已經瞭解，等你哭完，咱們一起出發！”
“出發，去哪兒啊？”秦安然臉上淚痕橫一道豎一道，擡起手背擦了幾下，整張小臉兒變成了一隻小花貓，噘着嘴抽抽搭搭：“我哪兒都不想去，一會兒孩子們從山裏回來了，我教他們學法律，和姓韓的打官司！”
王銳嘴角一陣抽搐。
等你打官司，村子都沒了！
“那就等孩子們回來。”王銳放眼遠眺，看着遠處的茫茫大山，看着山裏村落升起來的淡青色煙火，緩緩開口：“剛好我也有些東西要教給孩子們——善惡到頭終有報，姓韓的，讓他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