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伴隨着即將到來的早高峯,天幕播報準時響起,只是播音員似乎換了一個人,語調沉穩平緩,不再像戰前打了雞血一樣。
原本早八播報到這裏就結束了,不過最近又增加了一句新內容。
“新秩序聯席會議公務人員考試將於本月末舉行,請年滿十七歲的適齡居民及時報名,積極備考,最後,讓我們一起,感謝希安。”
播報聲響徹中京,飄進了伊勢商圈外圍,一座老舊的職工公寓裏。
4502號房間。
“今天中午回來喫飯麼?”
“這次會議很重要,估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你就在食堂喫吧,”維亞吻了下妻子的額頭,語調溫柔。
“嗯,你記得午飯後吃藥,”妻子囑咐道。
“放心吧,”維亞穿上外套,走出家門。
本就不寬的樓道里堆着櫃子,雜物,甚至有的住戶把廚房支在了外面,好在工人們大多提前出門,這個時間人少了很多。
維亞腳步匆匆,一路遇到的每一個人都笑着衝他打招呼。
“維亞先生,早。”
“早,”維亞回以微笑。
“噢,祕書長早安。”
“早早,哎,你的手好一點了麼?”維亞關切道。
“好多啦,謝謝您的關心。”
“祕書長。”
“老維亞~”
“維亞先生。”
一聲又一聲真誠的問候此起彼伏,原因無他,只因爲身爲“人類命運同盟”的二號人物,高居副祕書長的維亞先生,畢其一生都在爲城市底層的市民們奔走,鞠躬盡瘁,真心實意地爲人們謀福祉,而自己卻始終住在這麼一棟破舊的公寓裏,沒有飛艇,沒有機動車,甚至很少穿新衣服,家中只有一個相伴幾十年卻恩愛依舊的妻子。
這就是維亞先生,大家都愛他。
被鄰居們簇擁着的維亞頭髮蒼白,身量挺拔,臉上洋溢着和藹可親的笑容,一直到他登上公共浮艇,鄰居們紛紛揮手,目送他離開後才各自趕路,開始今天的工作。
一個小時後。
慢悠悠的公共浮艇在“新秩序聯席會議站”停下,不過,站點距離聯席會議總部大廈尚有一個街區。
這段路走了幾十年,維亞不急不緩,在人羣中毫不起眼,沒人能想到,自己這幾個月每個月領取的“救濟金”,就是這個普普通通的老頭一力促成的計劃。
又過了十多分鐘,維亞才氣喘吁吁地爬上臺階,走進聯席會議總部大廈的正門。
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紛紛欠身致意。
“維亞先生。”
“維亞先生,早。”
……
維亞笑眯眯地迴應着,走到電梯口。
即將關門的電梯裏擠滿了人,當他出現的時候,有人立刻走出來說道:“維亞先生,您先……”
“我等下一班,孩子,快上去吧,”維亞趕忙擺手。
“嘿,嗯嗯,”那個年輕人站了回去。
電梯裏的人會心一笑,大家都知道維亞先生是什麼樣的人,你要太客氣,老頭反而會着急。
維亞靜靜站在原地。
叮。
又一部電梯到了一樓。
維亞看了看左右,獨自走了進去。
當電梯門即將關閉的一刻,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
維亞趕忙伸手按下了開門鍵。
下一刻。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女孩衝了進來,結果由於太着急,懷裏的文件嘩啦一下撒進了電梯裏。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手忙腳亂地蹲下撿。
“沒事,孩子,”維亞俯身,也幫忙撿起幾張紙,發現頁眉有人類命運同盟的標誌,輕聲問道,“你在命運同盟工作?”
“嗯,”女孩撿起一張被地上的咖啡洇溼的文件,驀然紅了眼眶,“我前天剛入職,我,我搞砸了……”
她白得像個瓷娃娃,鼻尖微翹,嘴脣纖薄,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澀蜜桃般的味道。
維亞注視着她懊惱的神情,她那雙水盈盈的眼睛好像一彎月下碧波。
一股淡淡的,獨屬少女的清新香味隱隱飄來。
“沒事的,孩子,”維亞溫柔地笑了笑,“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失誤,我想,你的上級不會介意的。”
“謝謝您……”少女擡頭,愣住了,“您是……維亞先生?”
“是的,”維亞將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少女鞠躬不停,雙手接過文件,這時,電梯門開了,她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片刻,維亞走出電梯,看向少女消失的方向,瞳孔縮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剛剛,傳遞文件的一瞬間,他觸碰到了女孩的手指。
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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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伊勢商圈熱鬧非凡,這裏簡直是窮人的一番街。
戰爭過後,半空中縱橫交錯的廊橋尚未修復,天幕灑下的陽光直接照在了街道上,狹窄的街道兩側,無數人出攤兒,賣着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大多數都是手工製品,當然這兩天多了很多賣水果的攤子。
聯席會議發放給居民的戰後補給中包括來自希安的新鮮水果,這玩意往年可是價格高昂,如今不少窮人捨不得喫,乾脆拿出來賣,從月初開始,陸陸續續領取了補給的人們就把攤兒支到了伊勢商圈,畢竟來這裏的也是窮人,花幾十塊買顆蘋果送給心愛的姑娘簡直物超所值。
人潮中,陶一然手裏就捧着一個蘋果在喫,眼神四處亂瞟,有意思的小玩意實在太多,她都快看不過來了,身邊,竇明穿着皺巴巴的牛仔褲和T恤,眼睛像粘在了陶一然身上。
她笑,他就跟着傻乎乎地笑。
要不是幫派有規矩,沒任務的時候不準穿那套黑色西裝,他其實很想讓周圍的人知道,他可是堂堂黑桃的成員,現在在中京那就是橫着走,絕對配得上身邊這個漂亮姑娘。
可惜每次這麼想的時候,他很快就又有點沮喪,陶一然也報考了聯席會議,以她的聰明,考上絕對沒問題。
一個在聯席會議總部工作的女孩,哪會還看得上一個幫派底層。
“哎,這個好不好看?”陶一然在一個攤位前蹲下,撿起一個手工編織的髮卡放在頭上比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