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裏,一隻綁着白色繃帶的腳也放在了一張凳子上,陽光底下,眯着眼睛在那神遊。
這時候的華子在想些什麼呢,是追憶過去的青春還是充滿對未來的暢想,方言沒去問,他覺得自己沒這麼低級趣味。
所以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華子,你受傷了怎麼沒說啊,我都不知道,還是我大姑來我家聽她說的。”
見到方言,華子有些驚訝,因爲往年都是過年纔回來的,不過方言老爸方建華受傷的事他也知道,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方言家的事,只要他大姑知道了,那代表全村差不多都知道了。
聽到這話,華子懶洋洋道“說什麼,說出來讓別人同情嗎?”
華子這話倒是不假,這個社會確實越來越沒有人情味了,有些話說出來得不到理解就算了,別人還會以爲你是在賣慘。
不過看他這傷勢不輕的樣子,竟然沒通知一個朋友知道,甚至連朋友圈都沒發,真不愧是幹出結婚一個朋友沒請的人,這風格一如既往,保持的很好。
“腳怎麼弄的?”方言問道。
“被車撞的。”華子道。
“汽車?”方言問道,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畢竟如今私家車普及的速度飛快,基本是個人都有車了。
“三輪車,一個老頭撞的。”華子道。
聽到這話,方言沒問了,不是汽車撞的,那這事就有些麻煩了,何況還聽到肇事的是個老頭,這裏面的牽扯不是方言可以參與的。
不過說起來華子受傷似乎都成習慣了,去年他是從工地高處跌下來把腿摔了,在家躺了好幾個月,那還是七八月的時候。
方言正好有事回家,就來看了他,也帶了一箱牛奶,至於錢,他不好意思給,總感覺有點那啥。
他也不知道華子心裏到底是希望他給錢還是帶牛奶,或是什麼都不帶更顯兄弟情誼,這話也沒法問,他只能遵從本心做事。
陪着華子聊了會天,他也問了方言父親的情況,得知已經出院回家,就沒有再說了。
他們二人之間的交情都是私交,兩家人從來沒有一起喫過一頓飯,家裏有什麼生日壽宴也從不會去,天知道他們的關係竟然能維持住,而且還是死黨。
這跟方言父親的那些朋友完全不一樣,那些該收禮的宴會,方建華的朋友都會來,而且會有一筆不菲的禮金。
兩下一對比,方言總感覺自己做人有些失敗,在人情世故方面,完全被父親碾壓。
好在方言對這些不是很看重,他也不覺得朋友在這樣的時刻到來能彰顯多少交情,父輩的那一套關係在他看來,不過是禮尚往來,朋友之間的情誼還能剩下多少,恐怕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了。
但是方言這種朋友的關係,其實更多的也是一種酒肉朋友,因爲各自的私生活和心事他們是不會交流的,更多的是閒扯,打牌,感覺就像是找個伴一起尋開心。
至於危難之際,這份關係能換來多少幫助,方言沒想過,也不敢想,朋友,通常都是經不住太過重大的考驗,所以還是保持這份純粹的友誼吧,至少尋開心能有個知根知底的伴就行。
兩人聊了大約半小時左右,華子的老婆出來了,看到方言沒說話,只是對華子道“該換藥了。”
方言認識華子老婆,對方也認識他,但兩人之間幾乎不說話。
方言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從他們這一輩人結婚生子,朋友的老婆好像總跟他們有層隔閡,見了面也不說話,點頭致意也沒有,就好像當人不存在一樣。
所以華子老婆不跟方言說話,連招呼也不打,方言一點不奇怪,因爲這是他們這裏娶的老婆都這樣子。
而且這現象還不是最壞的,有幾個人的老婆,家裏來朋友了,整個人會一下子變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說話陰陽怪氣,彷彿他們這些人欠了她百八十萬似的。
接下來方言就看到華子老婆細心的在那裏幫華子換藥,臉上一點沒有不耐煩和推脫的情緒,只是囑咐他休息一會就要站起來拄着柺杖走幾步。
這夫妻和諧的一幕,方言說不羨慕是假的,因爲這一切真的讓他有種看愛情片的感覺。
好在他現在有了周漁,沒覺得自己被餵了狗糧,心裏多少有些慰藉。
只是周漁能在他受傷的時候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嗎,他不敢肯定,但他不想去驗證。
人是經不起考驗的,這是他初中從班長那裏學會的一個道理,從那以後,方言就學乖了,只要珍惜眼前所擁有的就好,至於將來,到時候再說吧。
換了藥,華子繼續在那曬太陽,方言卻覺得兩個大男人在這幹嘮有點無聊了,便把手機拿出來準備打兩把遊戲。
華子看方言玩遊戲,就順口問了一句,然後道“這遊戲我知道,就是不會玩,不然倒是可以解解悶。”
“剛開始都不會玩,我也是最近才玩的,玩玩就會了。”方言隨口道,這是實話,什麼遊戲沒玩就能會呢,不都是玩着玩着才能慢慢會的嗎。
不知道華子是不是真的很無聊,聽到這話,立即就開始下載遊戲,開口道“那行,我也來玩玩,咱倆一起。”
“可以啊。”方言道,有朋友一起開黑,他自然高興,等華子游戲下載好了便開始教他怎麼玩。
之後兩三天,方言沒去看望華子,但兩人都在各自的家裏開着語音一起打着遊戲。
華子初學,不可避免很多時候會送人頭,好在方言打遊戲真的就是爲了開心,而且打的不是排位賽,心情倒是沒什麼不好的,反而不時指點他如何玩。
而兩個人玩遊戲真的比方言一個人有意思多了,語音裏總是傳來你來我往的大呼小叫,好在沒有外人聽見,不然非得被人認爲是小孩子不可,明明都是二十好幾的人了,還如此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