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143 章 第一四三回
    車外柳笛清響,皎然又施力往下壓,由縫隙望去,只見道旁一位公子,坐在馬上忽而向前,忽而往後,圍着三兩攜手前行的粉衣娘子轉悠,奏笛示好。那男子頭上還插着一朵大紅花,當也是位風流公子,只是不知這番殷勤最後會不會獻了個寂寞。

    凌昱對窗外的景緻並無多大興趣,但皎然看得咯咯笑,馬車行過了,還戀戀不捨地扒着竹簾縫往後看,顯然是恨不得變成蝴蝶飛出去和着那曲調跳舞。

    但在凌昱看來,踏春賞花,還不如眼前女子來得悅目。

    三月天不像正月二月那般寒冷,午時的日頭甚至有幾分初夏的濃烈。這天時,披風和棉襖已經不太常用,今日皎然換上的是淺藍泥銀層疊襦裙,襦裙長而墜,更顯得整個人修長挺拔。

    這行頭是樓若照着雪見姑娘的身份準備的,比尋常襦裙要更風情些,但樓若的眼光不因是女史就俗豔。

    襦裙通體是素淨的淺藍,沒有繁複的花樣,別看這薄紗簡簡單單,可大有來頭,層層疊疊共有六層,卻瞧着比尋常的疊紗裙還輕透,紗上點着泥銀,在光下泛着粼粼銀光,朦朧而夢幻。只有胸前那一抹緋白相間的繫帶最是吸睛,裹出豐碩的形狀,好似底下真的是飽滿而熟透的桃兒正待採摘。

    凌昱拉過皎然垂在腿上的手,這天兒穿襦裙其實還是早了些,但沒辦法,雪見姑娘不能包裹得比世家小姐還嚴實。

    皎然心知凌昱是何意,指尖一收,回頭道,“我穿了暖玉甲,暖得很。”

    凌昱嘖嘖道:“喲,肯搭理我了?”

    一早上的彆扭被一眼戳穿,皎然撇撇嘴,嘴硬道,“誰不搭理你了呀?”凌昱最擅長倒打一耙了。

    “沒有嗎?”凌昱湊到皎然臉頰邊聞了聞,“那我怎麼覺着,你身上有股很濃的火藥味兒?”

    皎然不答言,想了想,然後哼了一聲,曲起腿和他保持距離。

    凌昱挑了挑眉,大手穿過膝蓋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你在不忿什麼?是不想赴宴了?還是墨書筠入宮,你捨不得,找不到人泄氣,便把不滿不悅都泄到我身上?”

    “誰找你泄氣了。”這話一答,也就明明白白告訴了凌昱,她是因墨書筠的事兒心情不好了吶。

    皎然不喜歡這種離得太近的對峙方式,會讓人忘記自己還在生氣,她踢了踢腿,可也無濟於事,只好揚揚頭直接承認道:“難道書筠姐姐入宮,跟你無關?”

    “就爲這這事兒?”凌昱沒有太大反應,只淡淡道,“我不過奉命行事,你書筠姐姐不敢違抗聖旨,難道我就敢?”

    好像哪裏不太對勁,但皎然一時也挑不出錯來,凌昱每回話不多,但都能叫她啞口無言,這纔是最氣人的。論城府,皎然還是難及他萬分的。

    “將來她的日子不會差。”凌昱摟着皎然的腰,吻了一下她的脣角,“且放寬心吧。”凌昱的嗓音很溫和,秋風掃落葉般,讓皎然本來就沒剩多少的脾氣幾乎蕩然無存。

    而皎然擡眸對上凌昱有些灼熱的眼神,她可不想在踏青宴前弄出點什麼名堂來,車廂就這麼大,逃無可逃,皎然趕緊做作地擡起一雙玉手,摸了摸腦袋上的飛仙髻,語帶提醒地道:“今日我這髮髻,彩絮兒綰了小半個時辰呢,可不好枉費了她的心思。”

    兩人都是聰明人,這就是在明示凌昱別亂動她了,皎然一點不想雲鬢釵環亂地示人,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雖然對於雪見來說可能算作正常,但眼下她是雪見的名,皎然的底,好玩歸好玩,她還是做不來。

    凌昱拉開皎然,在她臉上頭上掃了一眼,“彩絮兒的手藝的確不錯,但是……”凌昱又把皎然按到跟前雙目對視,皎然見凌昱眼裏浮現出不陌生的狡黠,背後猛地一涼。

    皎然的小聰明哪裏敵得過凌昱常年的算計,果然他便道,“但我不碰你的髮髻啊,你又沒上妝。”

    今日皎然沒有像上回一樣畫了個妖冶的妝容,只因樓若替她備了帷帽和麪紗,臉蛋脖子全都隱在淺紗中,再敷粉皎然就嫌累贅了,所以連口脂都沒上,只抹了淡淡一層無色口脂。

    沒想到卻讓凌昱鑽了空子。

    “凌昱!”皎然惱羞地叫喚道,但後面的音調,全都被凌昱吃了個一乾二淨。

    踏青宴離京城不遠,這個吻斷斷續續沒持續太長時間,末了到地,車伕很上道地將馬車穩穩停下,卻什麼也沒說。

    凌昱將兩人分開,看着皎然眼中的瀲灩,臉上的豔光,還有因爲吮得久而用力,由內而外透出自然櫻紅的脣瓣,笑道:“倒是比方纔還紅些,比上妝還好看,我總算知道何謂卻嫌脂粉污顏色了。”

    皎然嗔了一眼正幫她戴帷帽的凌昱,拉起垂在耳畔的一邊面紗,掛在另一隻耳朵上,如此有雙重保障,便是鑽進帷帽,也窺不見她的臉了。

    因着頭上綰着髮髻,所以凌昱備的帷帽挖了中空,還能露出挺立高翹的飛仙髻,這帷帽做得也極美,一點都不拖這套行頭的後腿。

    兩根軟軟的紗帶系在下巴處,帽檐圍一圈白色薄紗,淺紗兩側及腦後垂着一圈琉璃寶石串成的長珠翠,光下熠熠生輝,淺紗罩着時,瑩白的珍珠和閃光的珠翠能壓住它不被風吹起,若將淺紗撈起,容顏隱映在珠光寶石中,如觀簾後佳人,也是美不勝收。

    眼前的金悠原已變了樣,從三月初一開始,金悠原就開始搭棚拉架,這金悠原並非草原,而是京城東南,蔡河濱上一塊寬而闊的平地。此處離京不遠,腳程不過兩炷香,原上花木叢叢,楊柳垂絲,乃市民踏青的好去處之一。

    河對岸矗立一座七層佛塔,這是當今聖上登基時太后下令詔敕興建的,磚石嶄新,樓閣高聳,飛翹的塔檐垂掛鈴鐺。遊人坐在金悠原飲酒暢談,且歌且舞,空地上少年打球、踢球,捎帶芳香的風中還會送來對岸的風鈴聲。

    沒來過的人便會不自覺去尋找這似遠似近的聲源,一如此時的皎然,順着凌昱的手望去,找到那彷彿能穿越時空的聲音。

    不同於對岸的佛塔,金悠原並非私家園地,四處開敞,不論你是戴巾兒的還是替人洗巾的,都能到此尋春遊玩。

    這幾日搭棚拉架是因着有王孫公子舉辦踏青宴,要在此處比馬球,纔將地暫時圈了起來。棚帳面朝蔡河,坐成一排向橫向延伸,豎向則搭起齊腰竹架,這是爲了隔開人流,中間空地便是比馬球的場地了,那棚帳是公子千金的觀看臺,竹架外則是給市民圍觀同樂樂的。

    既然拉着棚帳,那入口處自然是冠蓋寶馬雲集,一叢叢、一堆堆的錦衣華服,是貴女公子三兩成羣聚首談笑,踏青宴請的都是城中年青子弟,所以分外熱鬧有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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