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肆小當家 >第 185 章 第一八五回
    “說起來,你還立了功呢。”凌昱道。

    皎然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眼睛和嘴巴都睜得圓圓的,“我嗎?”

    凌昱將手絹丟到桌案上,“你父親也有一份。”

    “你是說那個平安符麼?”皎然斟了杯清茶給自己壓壓驚,皎仁甫在留下的信中暗示符內有重要證物,可保她和夜凌音一世平安,她多少能猜到是事關朝廷的東西,但如今娘倆生活安定,也是還沒做好心理建設,所以直到交給凌昱都未曾拆開,是以皎然並不知符內有什麼。

    “裏面可是藏有秦雙通敵的證據?”皎然問道。

    “你父親可不傻,將證據藏在護身符裏。”凌昱道。

    但那平安符確實是找到證據的線索,符內的黃紙寫有一首藏謎詩,謎底指出證物所在。

    在大相國寺橫跨九間的大雄寶殿裏,矗立三尊大佛,那大佛除了要重塑金身,尋常都不會有人靠近,而那錦囊就藏在佛祖肉髻直對的頂橫樑裏。

    可謎中又是謎,這並非最後的謎題,錦囊裏有一張卦象,卦指正北,爻分九組,大雄寶殿的正北面是三樓高的資聖閣,供有五百尊羅漢,最後便是在這閣中,找到了皎仁甫藏匿的卷宗。

    當初皎仁甫想登大位,自然要借秦家兄弟之力,事敗後秦家兄弟明哲保身,皎仁甫也沒忘記留後手,卷宗裏有一張西北輿圖和佈防圖,以及一封機密信,上面有北胡首領努亞力的私章,皎仁甫截下這真跡,命人復刻了一份真假難辨的贗品,狸貓換太子般給秦雙送去,秦雙哪哪都好,就是墨水喝得不夠多,外殼沒換換了裏物,並沒察覺任何不同。

    皎然心想秦雙比她想象的還瘋狂啊,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說來,當年你父親,豈非真的……”冤死沙場了?被左膀右臂背叛,論誰也不會有防備,當時秦雙迫切想立戰功,若是贏了,趙國公這尊大山會分去他的光芒,只有另起爐竈自當山頭,世人才會知曉秦雙是何人。

    “吃裏扒外的東西。”這是皎然迄今聽凌昱說過的語氣最狠的話了,大約也是真的被氣到了。

    戰場刀箭無眼,秦雙趁亂手刃趙國公,明明是被打得節節敗退幾裏之地,卻因主將陣亡,“誓死”捍城得了百姓的愛戴和朝廷的封賞,實則暗地裏跟努亞力狼狽爲奸,讓地卻得名,又因後來幾年邊疆無戰亂,所有人都以爲是他鎮守有功。

    誰知這舉國的榮辱,就是他和努亞力私下的買賣,所謂監守自盜都不足以形容如此之惡行。

    不僅如此,樓若那邊也探聽得秦單的真面目,說不得溫柔鄉真能醉死人,以前秦單從未對人提及的,卻連連在樓若這兒說漏了嘴,讓她得知了原來那位秦芸的替死鬼,就是秦單在背後示意的,雖說當時是秦單去尋張大官人辦事兒,但恐怕連張大官人都不知實則背後之人正是秦單。

    皎然點了點頭,一個在邊疆通敵,一個在京城攪弄風雲,簡直就是把天子當猴兒耍,要是兩條大魚落網,皇帝還有心思在南邊狩獵,那真是佛者境界了。

    但顯然元祐帝並非佛陀,事成後,原本小半個月的秋獵,不到一旬便草草結束,在南苑待不到兩日,元祐帝便只領了一支精衛軍先行回京,那揚塵而起的背影,彷彿就是在昭告真龍天子的怒氣。

    皎然正聽得擰眉,突然又想到,“可是卦象就這樣易解?那若是落入他人之手,這佈防圖豈非如探囊取物般簡單?”

    “要是這樣簡單,就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了。”凌昱笑道。

    皎然想想也是,距離他倆分手,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日,差點她都以爲這平安符排不上用場。

    “不過說難也不難,只是找中間的關鍵人物難了些。”凌昱道。

    紙上所畫,似卦非卦,起初凌昱對那卦象也百思不得其解,連欽天監都沒解開,不能直解,那隻能靠智取。也是皎仁甫深沉,既然將卷宗藏在大相國寺,那自然是因着信得過。

    大相國寺又叫皇家寺,歷屆住持都由皇帝親自任命,當年元祐帝登位,住持雖是以他的名義任命,但實則是由皎仁甫這位顧命大臣欽點,小皇帝哪有說話的份兒,而既是他選的人,也便是爲他辦事兒的。

    且這卦象,乍一看是道家所有,誰會想到去問佛家人。那卦象似卦似經,簡直就是四不像,但卻是當年皎仁甫和大相國寺住持閒話時探討過的,所以最後還是由這位住持解了出來。

    原來如此,皎然追問道,“那樓若姑娘可還好?”其實皎然就是怕樓若美人計用着用着,自己也陷進去了。

    凌昱伸手拉過一個蒲團,墊在腦後,皎然看着他愜意地尋了個睡姿後,才聽他道,“尋回了她妹妹的屍骨,正在城外找風水寶地重新安葬。”

    逝者已矣,連相認都來不及,皎然哀傷地說不出話。

    凌昱笑道,“怎麼了,擔心她心裏難受?你用不着擔心,樓若可巴不得將秦家弟兄千刀萬剮了。”

    樓若淪落風塵,妹妹替人見閻王,此姊妹並非個例,而這些人一生驟變,可少不了秦單這種人的“助力”,如今大仇得報,樓若是解了心頭之恨,但誰都無法回到原點,也不會因爲他們倒下,日子便自動倒退,將屬於她們的一切歸還,國仇家恨,那些人死一千遍也不足惜,但多少對死者也是一種慰藉。

    可既然秦家兄弟已入大理寺,凌昱卻似乎未有一點鬆緩,皎然還有話想問,卻見凌昱已經閉目舒眉,不知是在養神,還是已經沉睡。

    皎然心再硬,也不好在這時候叫醒一個可能幾宿未眠之人,手邊的茶壺已經空瓶,皎然看了眼凌昱,沒有去拉開他箍在她腰間的手,而是端起桌案邊的經瓶,自顧自小酌起來。

    清酒爽口,又因聽得內情,心情頗佳,皎然斷斷續續地飲着,很快便又兩瓶見底,鏡月湖裏的月影也從東邊跑到了西邊兒。

    “何時了?”凌昱低沉的聲音從腿邊傳來,皎然看了眼天色,“快到亥時了吧。”

    凌昱鬆開圈在皎然腰上的手,揉着眉心道,“竟這般晚了。”

    其實也不算晚,十二間樓亥時才閉店,而外頭的酒館,多是徹夜不關的,但尋常這時候,皎然也該拾掇歸家,只是凌昱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快一個時辰,這對這幾日的凌昱來說,確爲難得。

    皎然在心中腹誹,你也知道晚呀,彩絮兒都不知在門外朝她使了多少眼色了,哪知那時皎然倒是想動凌昱的手了,那兩隻大掌卻跟黏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你且回去吧。”凌昱道,然後自己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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