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回來了。”白楊結束今天的考試,進門在玄關換鞋,一眼就認出了坐在客廳裏的人,“趙叔,王叔!”
那個閃亮的頭頂是王叔。
那隻玳瑁框眼鏡肯定就是趙叔叔了。
王寧、趙博文和老爹正坐在沙發客廳上閒聊,老媽在廚房裏做飯。
“最近沒啥可忙的,只有一個大的天文觀測項目,多國聯合搞的,對象是銀河系中心的大質量黑洞……喲,楊楊回來了!”趙博文一擡頭,“你今天月考吧?考得怎麼樣啊?”
“還行,好歹英語作文寫完了。”白楊把書包卸下來,拎在手裏。
“小楊,帶我們去看看你那臺拐兩五。”王寧起身,“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爹和趙博文也隨之起身,鐵三角之所以齊聚在此,就是因爲那臺Icon725。
“好。”白楊點點頭,“在我房間呢。”
昨天晚上,白楊把老爹從睡夢中叫醒。
很顯然老爹是不信兒子那套說辭的……你小子有什麼毛病,深更半夜把我叫醒就是爲了跟我編故事?
雖然他睡懵了,但是智商還在。
白楊說你不信沒事,反正你也啥都幹不了,幫忙把王叔和趙叔叫來,我跟他們說,他們信就行。
第二天老爹給兩位老哥打了電話,白楊一再強調十萬火急,務必儘快趕到,於是王寧和趙博文當天下午就一起登門,但顯然他們也是不信白震那套說辭的,老白你有什麼毛病,急急忙忙地把自己叫來就是爲了給自己編故事?
白震也無奈,又不是我要給你們編故事,是我兒子要給你們編故事。
白楊把書包放下,坐在椅子上,熟練地打開電臺,淡黃色的液晶屏亮起。
三個成年人跟着擠進房間,站在他身後。
王寧往桌上瞄了一眼,“什麼年頭了,咋還這麼原始,小楊你也整個FT8啊?”
“我媽平時不讓我用電腦。”白楊悶悶地說。
“14255對吧?”王寧問,“多大功率?”
“5W。”
“5W搞短波DX?”王寧嘖嘖幾聲,“小楊你喜歡玩QRP?”
“我也不敢搞大了啊。”白楊弱弱地說,“我連證都沒有呢,你以爲我不想要個一百瓦的大喇叭嗎。”
“看看,老白,你怎麼搞的,你監護人的責任呢?”
“去去去,別胡扯了。”
“就現在秦淮區這一片的電磁環境,短波DX還能玩麼?”趙博文問,“我倒是好多年沒碰這東西了,就我們年輕那會兒,信號還能好一點,有時候能通到XY和VK,現在還行嗎?”
“以前還能通到P5呢。”
“P5是哪兒?”
“朝鮮啊。”
“咱們年輕那會兒,得二十年前了,現在早就不行了。”王寧搖搖頭,“我坐在無委都聽不到這臺拐兩五說的什麼,電磁環境差得一逼。”
三個老梆子自顧自地聊起來了。
“對方那個臺叫什麼?”王寧問。
“BG4MSR。”老爹回答。
“你聽過這個呼號嗎?”趙博文問,“有這麼一號人?”
“沒有。”王寧搖頭,“這事是有點蹊蹺,前段時間老白也來問過我這個呼號,老白說小楊玩短波通上了個姑娘,聊得熱火朝天卿卿我我你儂我儂……”
他狠狠地瞪了老爹一眼。
以老爹的厚臉皮,自然是刀槍不入。
“好好好,沒有熱火朝天卿卿我我你儂我儂,你們是純潔而高貴的革命友誼。”王寧接着說,“因爲老白當時說這事的時候,正在和我喝……”
“喝什麼?”老媽從房門後面鬼探頭。
房間裏的氣溫陡降八度。
三個男人頭皮同時一緊,屏住呼吸。
“喝……喝茶。”王寧說。
老媽冷峻的目光依次掃過三人,然後消失在房門後面不見了,留下一聲冷哼。
三個男人頓時鬆了口氣。
“小文走路怎麼沒聲音。”王寧低聲問,“這特麼忒嚇人了吧?”
“你知道就好。”老白低聲說,“我天天活在鬼片裏。”
“接着說正事,然後呢?”趙博文。
“我們當時在喝茶,我覺得老白有點喝多了,茶多酚上頭,所以我當時沒放心裏去,後來在無委那邊值班的時候隨便聽了聽,14255上只能聽到小楊的聲音,整個頻道上只有他一個人,他的聲音我還是聽得出來的。”王寧接着說,“不過信號太差,我是從來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
“BG4MSR呢?”趙博文問。
“沒這個人。”王寧說。
“這也是我感到奇異的地方,本來我是不信的,但無委聽不到信號我沒法解釋。”白楊轉過身來,把耳機掛在脖子上,“上次碰到王叔,王叔說我在頻道上自言自語,可是我明明是在和BG4MSR通話。”
“是加密了嗎?”趙博文問。
“沒可能。”王寧和白震一齊搖頭。
“無委那邊監聽的靈敏度有多高?”趙博文問。
“全市範圍內全頻段覆蓋。”王寧說,“除非你是加密的軍用頻道,否則沒可能聽不到。”
“奇了怪了。”趙博文也覺得蹊蹺,“這是什麼新技術?還是什麼電磁魔術?”
作爲物理學教授,趙博文不可能相信時間穿梭的故事,他第一反應是某種新技術,或者是某種高明的手法,可以讓信號避開無委的監測,同時又能讓一臺老舊的Icom725收到……趙博文探頭望了望,想找找電臺底下是不是有一根隱蔽的光纖。
“大教授,你有什麼高見?”白震問。
“我不下任何論斷,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咱們要親眼見一見,暫且不論楊楊講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我們先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再說,今晚讓楊楊再通上BG4MSR試試,如果能通上,那我們要先搞清楚這個信號是怎麼來的,能逆向追蹤定位到信號來源,那麼真相就可以大白了。”趙博文說,“小楊,你平時是幾點鐘和她通上?”
“晚上十點以後。”
三人不約而同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是晚上八點四十五。
“老王,你那邊有頻譜分析儀沒?”
“有。”老王點點頭,“我讓無委帶一臺過來。”
說罷,他掏出手機撥號:
“喂?小朱啊?啊對,是我是我,能不能給我幫一個忙啊……就是幫我帶一臺頻譜儀過來,大的那臺,在我辦公桌邊的架子上,白色的,對對對,送到梅花山莊小區,苜蓿園大街這邊,好好,謝謝啊!”
老王就是那種會在晚上八點多給人打電話安排任務的無良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