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百分百確定,但很大程度上應該是的。時間上完全吻合。”
“那——我們今天就去走訪村頭的白家!”肖凱風舉起了拳頭,一副鬥志昂揚的樣子。
“給鬼一個目標把你也殺了?”旁邊的張希聳聳肩。
肖凱風的臉瞬間有些白了,嘴一張一合但說話斷斷續續的:“怎麼可能,我們又不是田家……”
“鬼又沒有心,當然有可能無差別攻擊人類的。”
“你、你胡說八道,就會嚇唬我。”
“那也要你自己害怕,我才能嚇唬到你啊。”張希哈哈大笑。
剛纔一直在旁邊默默喝粥的姜九楓咳嗽了一下,說:“不要開玩笑了,出發要趁早。如果我們沒能解決的話,後天,就是田和媳婦的死期。”
聽到這話,張希和肖凱風安靜了下來。
“喫完了嗎?喫完了我們就走吧。”姜九楓放下了碗。
衆人便踏上了走訪村頭白家的路。
莫不語喜歡跟在後面,因爲她並不喜歡後面有人的感覺。
這一段山路就和他們第一天走的路一樣,一樣的曲裏拐彎,一樣的羊腸小道。
咩。
前面傳來了羊蹄噠噠噠的聲音。
“讓一哈嘍——”
從山上下來一個趕着羊羣的老伯伯,皮膚黝黑,汗水在陽光下鋥亮。
一行人趕快快步到了邊上,身體側過來緊貼着山體,被塵土染得灰黃的山羊們小碎步走過了他們。
塵土飛揚,一行人不禁捂住了口鼻,生怕喫一嘴灰。
在那老伯伯漸行漸遠的時候,莫不語看到,他回過了頭,看向了自己。
那一雙像羊一樣漆黑的眼睛四周彷彿還殘存着紅色,在竹帽的陰影下十分詭異。
——你是紅的,我是紅的,我們都是紅的。
這是誰說的話?是那個老伯說的話嗎?莫不語愣住了。可這聲音分明不像是從人身上發出的。
有點像一直在自己身邊環繞的那個深淵一般的聲音,卻也不像。音色不同。
別人,真的都聽不見嗎?他們會不會也聽見了呢?莫不語看向左側的他們。
然而肖凱風他們都只是捂住口鼻緊皺眉頭地看着面前的揚塵。
這是鬼說的話嗎,莫不語頭一次這樣懷疑。
這時,她的餘光注意到了離自己最近的在視線最邊緣的巫盛柔。
此刻,巫盛柔正看着那老伯的方向,眼睛微微睜大,神色警惕。
就好像發現了什麼奇怪的祕密一般。
是不是隻有自己巫盛柔才能聽見?
“爲什麼呢……”
莫不語聽見了巫盛柔的喃喃自語。
過了幾秒鐘,巫盛柔看到了莫不語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神色這才恢復了正常,也趕快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走吧。一個人帶那多羊走這種小道兒,夠危險的。”打頭的張希看看手機的導航,招呼大家繼續前進。
衆人便十分聽話地跟着她繼續走。
走着走着,莫不語感到思緒漸漸從身體抽離,從這筍尖一般的山脈、柳葉一般的山路抽離。
那個聲音……聽上去就和自己身邊的那“深淵”來源相同,都像飄在空中的靈魂所發出的聲音。只不過其中一個一直環繞在自己身邊,另一類聲音只在特定的情景纔會觸發,像是環繞在別人身上。
是靈魂,還是鬼?
如果是靈魂的話,沒道理只在特定的人身上纔會出現。不可能只有那麼些人有靈魂。
更何況,自己知道自己的靈魂是什麼樣子的,可那深淵一般的聲音明明就是一個從自己身上剝離的個體。
那就是鬼了。
突然,莫不語想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父親還在的夜晚。
難道,他也曾聽到這樣的聲音?
“小心。”
一個嬌柔的聲音和一個溫軟的臂彎將莫不語的思緒拽了回來。
她感到自己一個趔趄,向山體的方向倒了倒。
是巫盛柔將自己從一塊橘子大小的石頭前拽了過來。若不是她,自己可能就被絆倒了。
“走路要專心。”巫盛柔說。
“謝謝。”莫不語點點頭。
巫盛柔輕輕笑了一下,拍了拍莫不語的頭。
不知爲何,莫不語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一下。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摸她的頭了。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聽見了什麼?”
突然,巫盛柔停了下來,將嗓音壓低。
莫不語的眉毛動了一下。要不要說呢?很明顯,巫盛柔也一定發覺了什麼。
現在他們齊心協力合夥救田和媳婦的命,又不是敵人,不應該刻意隱瞞什麼。
“你是紅的,我是紅的,我們都是紅的。”莫不語小聲說。
“有什麼不對嗎?”
“不,其實也沒什麼不對。”巫盛柔微微擡起頭,看向了老伯消失的方向。
但在莫不語想要繼續追問的時候,前面不遠處傳來了張希催促的聲音:“盛柔,大佬,快跟上來,別掉隊了!”
兩人立刻加快了腳步跟上去。
肖凱風笑嘻嘻地說:“在後面談情說愛?”
“嗯。”巫盛柔承認得很大方。
歪曲事實,莫不語翻了個白眼。
聽到巫盛柔的“嗯”,肖凱風笑得不能自已,滿臉桃花,就好像談戀愛的是自己。
莫不語看到張希的背影也在微微顫抖,好像也很高興的樣子。
這就是百合控的力量嗎,打擾了。
“我說你們,”姜九楓十分嫌棄地看了看身邊的人,“保持嚴肅認真,不要總是跟小學生似的嬉皮笑臉。”
“不要這麼古板,我們也在活躍氣氛,不然老是自己嚇自己。”肖凱風不以爲然。
張希也笑得更歡了。
莫不語的思緒還停留在與巫盛柔的對話上,怎麼猜都符合邏輯,但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太明白。”這時,巫盛柔衝她說了一句。
原來她也不太明白,莫不語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大山上的每次徒步都讓人感到勞累。走到後來,肖凱風已經開始氣喘吁吁地抹汗了。
“還好、還好穆珂沒來,不然我們就得停在半山腰了。”肖凱風邊喘氣邊說。
“你還好意思說。”張希地眼睛和嘴都成了一條直線。
不過,這條路確實太長了,莫不語想,就像要通往另一個世界一般。
終於,一行人來到了一間小平房前。刷着白漆的牆壁坑坑窪窪,露出了斑駁的砂紅色的磚塊。塗着硃紅色油漆的門梁也一條條地褪了色。
平房門口是一個小雞圈,裏面只有兩隻斑禿的母雞一蹶不振,長時間未清理的雞糞惡臭熏天。
“您好,請問是白家嗎?”張希在門口站定,扯着嗓子問。
鴉雀無聲。
姜九楓微微伸頭看了看旁邊的玻璃窗,一片漆黑。他搖搖頭,想了想,又敲了敲門。
五秒,十秒,十五秒。
還是沒人應答。
肖凱風有些失望:“沒人在家嗎?那我們只能在這兒等一會兒了。”
莫不語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趕羊的老伯莫不是這家的主人?”
肖凱風一拍腦袋:“對哦!這條路上來也就這白家了。那我們等他把羊遛了再說吧。”
“但是這家沒有女主人嗎?”
“女主人……”肖凱風陷入了沉思。
不對,死去的應該只有白家的女兒,白家的女主人應該還活着。難道她也……
這時,門開了一個縫隙。光透過門縫,照出了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們誰?”
一個警惕的女聲。
看來這就是白家的女主人了,莫不語輕輕鬆了口氣。
“我們是來調查您女兒的案子的。”姜九楓正氣凜然又不失溫柔地說。
“你們走撒。”說話人的聲帶在顫抖。
“我們知道您女兒的冤屈,所以纔想過來了解情況爲她伸張正義。”
門嘎吱地響了一下,那黑色的縫隙先是消失,又張開得更大。
“來吧。”
在踏進這間屋子的那一剎那,莫不語只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冷貫穿全身。陰風?她感覺自己的鼻腔受到了刺激。
確實,這間屋子因爲又拉窗簾又關窗,即便西北的秋天再幹爽,屋內還是一股腐爛的冷氣。
白家的女主人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徑直坐下,也不招待這些來客,活像一隻傀儡。
“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蘭敏。”女主人毫無生氣地機械化地回答道。
“蘭女士,您好……”肖凱風掏出了筆記本,開始記錄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
莫不語感覺耳膜一震。這是誰的笑聲?是在嘲笑,還是在瘋癲?莫不語被這笑聲弄得冷汗都出來了。
——你們也要掉進這個網嗎?再也出不來呦……
她轉頭看向巫盛柔,只見巫盛柔也神情異常驚詫,好像在聽着什麼。她這下確信了,看來巫盛柔也能聽到這種聲音。
莫不語拉住了巫盛柔,想問她。
然而巫盛柔看向了自己的時候,嘴脣動了一下,然後拿出手機打了些什麼字。
莫不語感受到了自己手機的震動。是新消息。
她打開微信,只見巫盛柔給自己發了一條消息:
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