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語接通了電話,另一頭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
“是您嗎?”
莫不語愣了一下,怎麼這麼客氣?
“是。”
“我是之前趙二家的典妻,桂蘭。”這是一個沙啞的嗓音,與在負一層遇到的“萍兒“的聲音完全不同。
莫不語摸不着頭腦:“桂……蘭?”
“牛家村呀,您忘了。”電話那頭的嗓音變得悲傷了起來。
莫不語心咚咚地跳着。沒有辦法,這個遊戲的設定便是如此,只能之後再慢慢找線索挖掘自己是誰了。
“沒忘。”
電話那頭本悲傷的聲音染上了一絲喜悅:“您果然沒有忘記我。”
莫不語感到內心一陣惡寒,不會自己是她的“公子”吧?而且聽她的聲音那麼悲傷,自己可別還是個花花腸子的男人。
“請問……何事?”
“福貴他……可答應了嗎?”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喜悅。
答應什麼?莫不語再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想了想,決定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說他還沒考慮好。”
那邊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失望了:“怎麼會……他明明和我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這是一個關鍵線索,莫不語立刻反應過來了。這女子是趙二的妻子,可福貴不是趙二,這女子卻和福貴情投意合。
負二層地獄……第二層地獄……
是“剪刀地獄”!莫不語倒吸了一口冷氣。死了丈夫的婦人守了寡,是不可以唆使她再嫁的。若爲她牽線搭橋,那死後就會被打入剪刀地獄,殘忍地剪斷十個手指。
不可以,不可以。莫不語一想到剪斷手指的場景,就能感到十指連心的痛苦。
然而她正要回絕那名叫桂蘭的婦人之時,婦人又說話了。
“他若不答應,我便投井。院裏大顆桂花樹旁的井,就是爲我準備的。”聲音無比決絕。
這怎麼辦?答應,就要斷手指;不答應,要出人命的。
在莫不語思考時,電話被掛斷了。
嘟——嘟——
一片寂靜。
窗外傳來了鳥叫與蛙鳴聲,冬日的寒風透過衛生間的小窗子讓莫不語一陣趔趄。
重新將手機屏幕放至眼前,只見上面顯示了一行字。
【你在這深井下靜坐,水泡得腳踝腫脹發軟。】
莫不語突然就自己站不起來了。腳腕一陣發軟,便也顧不得地上污穢,直接坐在了洗手檯旁的臺階上。
【你擡頭,只見墨藍的天空中一輪暗淡的圓月,中間穿插着枝頭的樹影。一陣甜甜的花香飄入鼻尖,現在大約是金秋十月,你想。綠葉上的點點黃花取代了夜空的星星。
你思索着婦人的話,你選擇:A.聯繫福貴B.聯繫桂蘭C.原地等待】
金秋十月……甜甜的花香……黃色的花……
院裏大顆桂花樹旁的井!莫不以倒吸一口涼氣。那婦人要跳的井不正是自己待的這口井?
莫不語深吸一口氣,全神貫注地思考。從昨天的負一層來看,接受地獄的酷刑並不是觸發“GAMEOVER”的條件,反而有可能是推動遊戲劇情的必經之路。但若遊戲中的“自己”死了,可就不知道會不會遊戲結束了。
盯着暗紅色背景上的文字,莫不語決定先梳理清楚這一層地獄劇情的脈絡,便選擇了“A”。
嗚……嗚……手機又開始震動。
莫不語立刻接通了電話,另一頭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你這婆子跟她說了些什麼?”
婆子?莫不語愣了一下,緊接着反應過來了,自己在這一層地獄是媒婆。古人聯姻的時候是需要媒婆牽線搭橋,之後才能成婚的。
莫不語輕輕咳嗽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情投意合。”
“怎麼會是假的呢?”那男子的聲音急了。
這下確信了。莫不語說:“那我就給你和桂蘭牽線,做個媒。”
“太好了,謝謝您老人家,謝謝您老人家……”
電話那頭傳來了極不規律的“咚咚”聲,好像是福貴在磕頭。
嘟——嘟。
莫不語將手機拿到面前,上面顯示着一模一樣的選項。
【你選擇:A.聯繫福貴B.聯繫桂蘭C.原地等待】
她覺得有些詭異,但說不出是哪個地方詭異,便直接先選擇了“B”。
手機又開始震動。莫不語只覺得,經過這一層地獄,以後聽到手機來電就會渾身冒冷汗。
“他可答應了嗎?答應了嗎?”
“答應了。”
“真的?那勞煩您選個日子吧。”
選個日子?還要選個日子?一陣寒風從背後吹過。在遊戲裏是十月份。可應該選什麼日子呢?
半晌沒有回答,莫不語聽到電話那頭咯咯笑了兩聲,像風鈴一樣。
“不着急,您慢慢算卦,挑個良辰吉日。”
“……好。”
莫不語只覺得疲憊。難道挑日子這件事情也會有什麼陷阱?這一層地獄……究竟什麼時候可以通過呢。
掛電話後,只見畫面上一閃,背景由暗紅色變成了血紅色。
【你允諾了爲桂蘭和福貴做媒。唆使婦人再嫁並牽線搭橋,將受到懲罰。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影子,拿着一把碩大的剪刀。鐵腥味混合着血腥味鑽入你的鼻尖。你的右手食指被連根剪斷。】
十指連心,莫不語差點疼暈過去。她下意識地低頭,只見自己食指的位置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知覺。
真的剪去了?莫不語心裏一驚,再環顧四周,只見一片黑黢黢的牆壁,底下是漫過小腿的冰冷的水。
自己被催眠了,她深呼吸一口,嘗試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選擇:A.聯繫福貴B.聯繫桂蘭C.聯繫趙二D.確定日期】
看到最後一個新加的選項,莫不語愣了一下。趙二不是桂蘭應該已經故去的丈夫嗎?他還活着?她心裏一陣惡寒,覺得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但她還是選擇了“C”。
手機震動,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莫不語反倒鬆了一口氣。
“沒人嗎?”但她還是想確認一遍。
“呵呵,你和老婆子夠能的啊,桂蘭還在我這兒就敢給她做媒。”
“……什麼?”莫不語內心一震。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她雖然給我生了個兒子,但現在還是我的人。你自己想清楚。”聲音粗魯兇惡。
嘟——嘟——
電話又被掛斷了。
莫不語的心咚咚跳着。
這是什麼情況?怎麼自己的丈夫明明沒有死,還要改嫁?難道被休了?
【剪刀再次揮動,你右手的中指已被連根拔斷。血液從斷口噴涌而出。】
剎那間,莫不語又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井口的亮光越來越黯淡,花香也逐漸被血腥味掩蓋。你知道,你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你選擇:A.聯繫福貴B.聯繫桂蘭C.聯繫趙二D.確定日期】
莫不語一邊狠狠地攥着拳,一邊盯着手機屏幕上的亮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趙二到底死沒死?
突然,腦內有一道閃電劃過,她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線索。
典妻。桂蘭一開始自報家門的時候說過,自己是趙二家的典妻。
莫不語在腦海裏苦苦搜索這個概念,終於有了一點模糊的印象。典妻制度是買賣婚姻的一種,和娼妓制度一樣,相當於把自己的妻子暫時租給有錢人家3-5年,給有錢人家當勞動力和生育機器。
所以嚴格意義來說,趙二並不是桂蘭的丈夫,只是她的“上級”與“租賃者”。這和桂蘭死了丈夫守了寡並不衝突,是可以嫁給福貴的!莫不語恍然大悟。
但是,爲什麼趙二可以不允許呢?他只相當於一個出了錢的“租戶”,沒有權利干涉……
莫不語緊皺眉頭。除非……
除非租賃合同沒有到期!
她深呼吸一口氣,立刻重新選擇了“B”,聯繫桂蘭。
電話剛被接通,莫不語便着急地問:“你和趙二家籤的賣身契,什麼時候到期?”
“我想想……就快了,就快了,九月初五我就自由了。”
莫不語徹底明白了。只要挑一個九月初五之後的日子讓他倆成婚,就沒有問題了。
“那我確定好日子了!”莫不語掩蓋不住自己的激動。
然而電話那頭只是冷冷地說:“不要直接和我說,寫在那裏。”
寫在哪裏?莫不語愣了一下,但隨即反應過來,這是要自己選擇遊戲裏“確定日期”的選項的意思。聽到這裏,她才勉強喪失了一絲沉浸感,能夠確定自己確實身處一個遊戲之中。
掛斷電話,莫不語立刻選擇了“D”。
【請輸入日期(農曆):______。】
果然沒錯!
雖然只是一個遊戲,但莫不語還是想挑一個儘可能吉利的日期,慰藉一下那可憐的典妻。
她輸入了“九月十六”,並點擊確定。
畫面一閃。
【刀光一閃,你右手的無名指被斬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