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糊地聽到,玄關處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呦,小巫來了呀?”
聽到這個嗓音時,莫不語脊背冒出了冷汗。音色跟自己的媽媽十分相像,只是像青春期變聲一般粗啞了些許。
真實的恐怖谷效應。她甚至懷疑,這周圍的一切是不是一個人偶樂園。
玄關的聲音還在繼續。一個一個字的發音敲在莫不語的耳膜上,和她的心跳一樣快。
“叔叔好。”巫盛柔溫柔禮貌地答道。
“哎,你好。喫飯了沒啊?”
“吃了,我們在孟記粥鋪那兒吃了點。”
“唉,這小子真不會請客。一會兒叔叔給你做點好喫的吧。”
“爸!她自己要說喫清淡點兒的。”藥不語不高興了。
“哎,好吧。小巫啊,就當這裏是自己家,想要什麼隨意。”
“謝謝叔叔。”
莫不語靠在衣服上聽着這些對話。果然……“鏡子”雖然在外形上是鏡子,性格卻是太極的陰陽兩極。藥不語的爸爸可比自己的媽媽壓迫性小多了。
“不用不用,您別,我來。”
“沒事沒事,你來了我們家就是客人。”
“爸,你別老這麼見外啊!”藥不語日常對自己的老爸不滿意。
“哎……你們還有一個學期就畢業了吧?”
“巫盛柔明年六月畢業,我還兩年呢。”
“誰管你了,我主要問小巫。”
巫盛柔尷尬地笑了兩聲:“對,我明年就畢業。”
藥不語的爸爸咳嗽了一聲。
“是這樣的,小巫啊,你爸媽前段時間跟我談了談……”
“嗯?”
“其實我倒沒那麼急啦,但你爸媽好像挺着急,你們也都到法定領證的時間了……當然,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願。”
聽到“領證”二字,莫不語突然鼻子一酸。她彷彿看到了多年以後走在街上的自己,身邊是那個高大沉穩的巫盛剛。如果這是兩個世界必走向的命運的話,誰還敢去反抗呢?
但她忍住了。不能在這個危險的世界哭出來。
“什麼東西?爸,我才大二啊!”旁邊的藥不語急了。
“去,沒你的事。主要看小巫急不急。”
“我、我……”一向善於言辭的巫盛柔此刻竟然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你看!現在這個年代,女生哪兒有早嫁的!”藥不語接着說了一句。
“也是,那就等藥不語也畢業了,你們再結婚吧。”
他們真的要結婚嗎?一想到之前看到藥不語對待巫盛柔的殘暴場面,莫不語的心就揪得生疼。她可以忍受巫盛柔的身邊不是自己,卻不能忍受那樣一個暴虐的人待在巫盛柔身邊。
莫不語的胳膊顫抖着向後移動了一點。她感覺到身體像不是自己的似的,有些無力地靠到後面的衣服堆上。
突然,什麼硬物受到了這樣動作的干擾,從衣服堆上滾了下來。
啪。
很響亮的一聲,同時還砸得莫不語手臂生疼。
“什麼聲音?”客廳立刻傳來了藥不語爸爸驚訝的聲音。
不到五秒鐘,藥不語便腳步匆匆地走進了小屋。然後,他走到了衣櫃前面,衝衣櫃的門縫豎了箇中指。
你他媽安靜點,藥不語做出了這樣一句話的口型。
即使只透過一個窄窄得縫隙,莫不語還是能部分看到藥不語憤怒而扭曲的神情。
你的衣櫃這麼亂還怪我?她很想衝出去揍他。這個藥不語簡直太欠揍了,巫盛柔到底是怎麼忍得了他的?
然後,藥不語就快步離開了。
“桌上有個東西沒放穩,掉了。”
“哦,你好好整理整理你的房間,太亂了。”藥不語爸爸無奈地說。
黑暗中,莫不語的手摸向倒在衣櫃底的“罪魁禍首”。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摸起來很有質感,但真正拿起來時卻沒什麼重量。
她掂量了兩下,好像是空的。
這是積木嗎?不對,不可能有這麼貴重的積木。
“我房間一點都不亂!對吧親愛的?”
“……不亂,但還是有點亂。”
“你在整廢話文學?”藥不語哈哈大笑。
櫃門外面傳來歡聲笑語,莫不語的心已經因痛苦而麻木。她深吸了一口氣。
她將小盒子拿起來,藉着櫃門透過的微弱光亮察看。
是一個能握在手掌裏的黑色匣子。
——放我出去。
那熟悉的深淵般的聲音突然響起。
難道這個匣子裏面封印着自己的聲譜鬼?可明明是巫盛柔偷走的,怎麼會在藥不語的衣櫃裏?莫不語睜大了眼睛。
但緊接着,她就有些警覺地僵在了原地。他們會不會聽見?如果是自己的鏡體的話……但緊接着,莫不語發現了一個更奇怪的事情。
巫盛柔的鏡體姓巫,祝教授的鏡體姓祝。三大家族的規定,只要有對應的能力就必須要跟家族的姓氏。
那爲什麼藥不語姓“藥”?難道他聽不見鬼說話?
莫不語覺得這件事真是異常詭異。按照目前已知的信息來看,除了性格相反,本體和鏡體剩下的條件應該極爲相近纔對。
荒謬。荒謬的世界裏,出現了荒謬的錯誤。
——放我出去。
聲譜鬼又開始低吼。
聽見它憤怒痛苦的聲音,莫不語十分心急。她想要救它。
可她先用擰的方式,再用拔的方式,不管怎樣,黑匣子就是紋絲不動。
莫不語眯起眼湊近看,竟然沒看到匣子上有縫隙。是這裏太暗了看不清楚,還是這匣子真就是全封閉的?
“後天就是家族集會了,尤其是藥不語,你好好休息。”藥不語爸爸突然說。
“可是……爸,我真的聽不見它,給了我也是白弄。”
“但它只認你和你鏡體的氣味,別人更弄不了。至於之後套話,莫家的人自有辦法。唉,不知道當年莫多言施了什麼咒語……”
巫盛柔像是發現了雷區一樣,趕緊插了話:“好了好了,先別考慮這麼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對,爸,咱們今天別談這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