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教授睜大了眼睛:“難道跟你們有關!”
“那些惡鬼是我們傾倒過去的。在鏡裂點放上引鬼燈,等鏡裂時間一到,被吸引過去的鬼就會傳送到你們世界。”
“……原來是這樣,我說那些鬼的氣味怎麼不一樣。”祝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氣。
旁邊的風間大怒:“你們這個世界能不能幹點人事!把鬼扔到我們世界就不管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消滅鬼的方式。不管是什麼生物,長期在反世界會出現‘湮滅’現象。”
風間和祝教授對視一眼:“湮滅?”
“別擔心,你們明天就走的話沒事兒。‘湮滅’的具體表現是從四肢末端開始,身體慢慢消失。人也好,鬼也好,在反世界待了一週以上便會開始這樣的不可逆損傷,直到全部消失。”
兩人倒吸一口冷氣。一旁的祝教授尤其後怕。那次在未名古墓,如果他們長時間被困,巫盛柔恐怕會在他們的目睹下最先‘湮滅’;之前在老秦村,巫盛柔也待了近一週。這姑娘膽子可真大。
“所以,你們就算不管那些鬼,兩週左右,它們也就自行消失了。”祝滄溟將手中的蛋糕快速喫完,舔了舔手指。
伊東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祝滄溟笑笑:“洗過手啦。”
祝教授卻將手中沒喫完的蛋糕放到了茶几上。她已經沒有心情喫東西了。
“鬼在我們世界的一週時間內,也已經作惡多端害人不淺。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這不就是把我們的世界當成垃圾場嗎?”祝教授的語氣逐漸憤怒,甚至站了起來。
祝滄溟搖搖頭:“息怒。你知道目前沒有根除惡鬼的方法,只有暫時封印。這是唯一的方法。”
祝教授的怒氣消散了一些,但聲音仍是顫抖的。
“可是……”
“它就像埋核廢料一樣,或許殘害的是另一批乃至下一代的人,卻是唯一的解決方法。”祝滄溟嘆了一口氣。
風間緊皺眉頭,好像在思索什麼。
“風間小姐,你不認同我的說法嗎?”祝滄溟看向她。
“如果兩個世界用不相知,我會支持其分裂;但既然兩個世界已經知道對方的存在,我覺得,合一可能是更好的選擇。”
祝教授也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如果長時間分裂,國家間的戰爭會和世界間的鬥爭平行存在。”
“對吧!但他們就是不信邪,認爲信息永遠是掌握在我們這邊的。關鍵的問題是,信息差怎麼可能永恆存在?尤其是在兩個世界本質是一模一樣的,誰也不領先誰的情況下!”祝滄溟的語氣終於也染上了憤憤不平的意味。
“目前只是一個‘放逐計劃’,以後還會有‘收回計劃’‘暗殺計劃’等無數個陰謀!”風間咬着牙,狠狠地說。
伊東終於也忍不住,開了口:“世界分裂,完全沒有必要。”
電閃雷鳴之中,圍坐在茶几的四人義憤填膺,就像百年前地下黨開會一般。
祝教授站了起來:“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干擾世界合一的趨勢。”
祝滄溟贊同地點了點頭。
“等到集會開完,我們就能知道更多關於鏡裂的信息了。那時候,我們再對症下藥,規勸‘分裂派’一波。”
“巫族所有人都站‘分裂派’嗎?”
“基本是這樣。但少數服從多數,不支持的根本就沒有機會發聲。你知道,巫健□□□□有一手的。”
“巫健是……”
“這人還自稱‘仙人’,其實就是個老不死的。”祝滄溟調侃着。
“哦,我知道是誰了。”祝教授聯想到了現實世界中巫族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奶奶。
“不過,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如你所見,我們每個人都在背地搞各種小動作。最後是不是真的能見證聲譜鬼傳授縮小‘鏡裂’的方法還是個未知數。
就算巫族人是真心情願公開,聲譜鬼能不能附身到藥不語身上也是個未知數。”
聽到這個名字,祝教授震了一下。她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藥不語?他姓藥?”
看到祝教授滿臉疑惑,祝滄溟微笑:“真敏銳,不愧是我。沒錯,藥不語看不見鬼,不屬於莫氏一族。”
“但是我們……”
“所以說啊,這是一個Bug,是世界不穩定的表現!兩個世界本應該是完全對稱的,無論是你我也好,巫盛柔巫盛剛也好,祝天海祝碧空也好,所帶的家族能力應該是完全一致的。
但是吧,因爲藥不語能力的缺失,導致他偏離了莫不語的生活軌跡。莫不語竟尚不認識巫盛剛這件事,很可能就是因爲這個Bug。”
“這會有什麼影響嗎?”風間關心地問。
祝滄溟皺起眉頭猶豫了一下,然後用一種憂傷的眼神看向窗外。
“目前還不清楚,但大概率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講?”
“人與鏡體如果在關鍵特質上不統一的話,會讓兩個世界的發展走向不同的方向。
比方說,因爲藥不語並不具備能言者的能力,最後可能就不和巫盛柔結婚了;但在你們的世界中,莫不語卻和巫盛剛結婚並生了小孩。那莫不語的孩子與藥不語的孩子當然就不可能互爲鏡體,畢竟父母雙方都不完全一樣。
而根據蝴蝶效應,他們後代的後代也都不再有另一個世界的鏡體。這樣一來,兩個世界便會徹底失衡。”
“失衡之後呢?”
“誰也不知道,”祝滄溟撇嘴,“但我覺得肯定是一件壞事。”
風間立刻說:“我能理解。現在兩個世界就像在一個天平的兩端,如果哪天突然傾斜了,有一邊會掉下來的。”
祝滄溟和祝教授的眼睛同時亮了。這個比喻萬分恰當,道出了它的本質。
雨仍然在下,灰色的霧籠罩了整個天空。家就好像一個魚缸,裏面的明亮與平和都是假象,玻璃外的暴雨與動盪纔是真實的世界。
祝滄溟將蛋糕收回冰箱,伊東懶洋洋地靠在沙發邊上。
“你們今天就住這裏吧,反正是自己家。”
“不麻煩了,我們去酒店。”
聽到“酒店”二字,祝滄溟哈哈大笑:“不行的,因爲磁極及信號識別問題,你們的身份證啊SIM卡啊都用不了。”
祝教授爲難地皺了一下眉。
“別擔心啊,難道我們會對自己圖謀不軌嗎?”祝滄溟又笑了起來。
“那倒不會……”
“卷子已經判完了,今天安心休息一天吧。”祝滄溟眨了眨眼睛。
祝教授剛想問“你怎麼知道的”,緊接着便反應了過來,祝滄溟肯定和自己一樣,也是考古系的老師。
於是,祝教授和風間便只能在祝滄溟家中住一晚。
在鏡像世界中生活一天是十分奇妙的。奇妙之處恰恰就在於,她們明明知道這不是現實世界,可從任何角度看來這和現實世界都沒有區別。
祝教授在衛生間裏一邊刷牙,一邊打量着裝潢。米黃色的瓷磚,白色的櫃子,在宜家買的五層儲物架。整個衛生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她更加相信自己和祝滄溟本質是一個人了。自己買的傢俱,他都買了。從樣式到顏色,無一不同。
很奇怪,明明他們的性格如此不同,興趣和喜好爲什麼會是相同的呢?想不通。
更奇怪的是,性格明明完全相反,又爲什麼會走上同樣的職業道路呢?祝滄溟一點都不像大學教授。
她漱了口,望着白色洗手池裏的白色泡沫出了神。
如果他們是一個人的正反兩面的話,是不是意味着,現在每個個體都是不完整的?
祝教授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突然覺得這是一個殘缺品。
洗漱完畢,她走出了衛生間。
風間已經等在了房間裏,往牀上舒舒服服地一趟,就像在自己一樣。
“你真不見外。”祝教授脫下毛衣,只留下一件貼身的背心。沒有睡衣,就只能將就睡了。
風間色迷迷地盯着她的鎖骨,嚥了口口水。
祝教授臉刷的一下紅了。
風間突然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問:“我說,你真的是m嗎……”
“你別信他。”祝教授將頭扭向一邊。
風間見她害羞了,反而更起勁了。
“不好說,我想試試。”
祝教授驚恐地轉過身。
下一秒,風間的嘴湊到她的耳朵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同時環住她的胸口。
“啊。”祝教授喫疼,叫出了聲。
“噓。”
風間將臉湊到了她的呼吸旁,同時手慢慢上游,摸了摸她的臉頰。
“據你的呼吸頻率、臉部溫度和顫抖程度來看,應該是興奮吧?”
“你!”祝教授惱羞成怒,一下子把風間推到在旁邊的枕頭上,然後用食指頂住她的鼻子。
風間可憐巴巴地像一條流浪狗,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祝教授眯起眼睛:“今天晚上不許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