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苼苼好像知道剛纔對方古怪矛盾的行爲,以及自己對他奇怪的感覺是哪裏來的了。

    剛纔那個壓在她身上,侵佔欲極強的人,不是“言錯”。

    現在的纔是言錯。

    言錯含笑順從的眼神,恢復到了她最熟悉的樣子。

    甚至比之前還多了一份溫存的愛意。

    路苼苼對上他的雙眼,不由得微笑起來。她以前怎麼沒注意到言錯看自己的眼神,裏面的情感這麼明顯?

    小心翼翼的,羞澀的,柔順的,羸弱而喜悅的。

    像一隻乖巧的菟絲花。

    不是指行爲,單指他纏繞依附的氣質。

    言錯像是看不夠一樣,眼神黏在路苼苼的臉上,一寸寸流連。

    目光行至女孩凌亂敞開的衣襟,臉驀地一紅,移開目光。

    路苼苼忍俊不禁,把衣服整理好。

    “我把他壓制住了。”

    言錯輕軟的聲線淡淡說道,路苼苼點頭。剛纔他扎的那一針,雖然不知有什麼用,但大概是言錯壓制另一個人格的方式。

    然而言錯的下一句話否定了她的猜測。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不是雙重人格。”

    “我們是兩個獨立的不同的靈魂,共用一具身體。”

    路苼苼沒太懂。這不就是雙重人格麼?

    莫非言錯作爲疑似主人格,不願接受對方,所以才用一體雙魂這種解釋?

    言錯輕吸了一口氣。

    “你可能猜到了,他就是行默。”

    “但是你一定不知道。”言錯看着路苼苼,“他是喪屍。”

    路苼苼張開嘴。

    他是喪屍?

    什麼意思?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她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只是把目光移向言錯的腿。

    言錯順着她的目光,腿動了動,然後緩慢地,毫無障礙地,從地上爬起來,站在路苼苼面前。

    “我的腿早就能行走了。”

    言錯和緩地笑着,試探着拉起路苼苼的指尖,見她沒排斥,神情瞬間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喫到糖果般的歡喜。

    路苼苼隨着他的動作站起身,除了爲他的腿感到開心,還隱約意識到,自己還是有哪裏搞錯了。

    現在的言錯,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讓她信任——信任他永遠不會背叛,不會做出不符合她心意的事。

    以前她信任他,多少是靠着遊戲界面的好感度提示。

    可是此時,他對她全身心交付愛戀的感覺,從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逸散出來,濃烈得任誰都無法忽視。

    路苼苼覺得自己之前想錯了。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並不會隨時隨地想着佔有你,而是會每一個舉動都如履薄冰,生怕唐突了你,惹得你厭煩和疏遠。

    以前的言錯,給她的感覺是飄忽的,雖然也能感覺到他喜歡她,但是慾望的成分佔了很大比重。

    可是現在,那些慾望依然存在,卻被小心地藏好,緊緊捂在心底,而心房中最關鍵的位置,都儘可能騰出來給了路苼苼,給她全部的呵護與重視。

    “我沒法壓制他太久。”言錯抿抿脣,有些不好意思,“他比我強,我從來不反抗他的,今天是因爲出其不意,給他打了剛剛研製出的新版異能抑制劑……我先把你送出去,你們今晚就走吧。”

    言錯垂着眸,目光依戀地落在路苼苼臉上,輕柔溫暖,如有實質,彷彿不捨到了極點,卻不得不做出讓她立即出發的決定,因爲她留在這不安全。

    更可悲的是,不安全的源頭在於自己。

    在於他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

    所以他也不能跟她走。

    路苼苼略一思索就懂了他這麼決定的理由,握了握男子纖嫩的手指:“好的,謝謝你。”

    言錯靦腆地笑了:“走吧,我讓人去通知何奈和宗震,路上我可以給你講講我的事。”

    言錯帶着路苼苼進了一間安全措施嚴密的實驗室,熟門熟路打開某個上鎖的櫃子,塞給她兩管藥劑。

    “全世界僅剩的兩支新生。”言錯調皮地眨了眨眼,“趁着行默不在,你還可以把GXCD01帶走。”

    無限縱容的神情,讓人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相信,他願意把世界上一切路苼苼想要的東西捧到她面前。

    *

    言錯的故事,就像一幅捲起的解謎地圖,隨着他輕聲細語的描述,在路苼苼面前徐徐展開。

    言錯很久以前就是順天實驗室的實驗體,爲了治療雙腿的殘疾主動選擇成爲志願者。

    他也是世界上第一批接種喪屍病毒的人。

    那時,喪屍病毒還不叫喪屍病毒。順天的人,給它起了個富有希望與象徵意義的名字,叫做“新生zero”。

    不過那時的新生還不夠成熟,病毒活性比較弱,但也比現在的病毒穩定。

    臨牀實驗證實,這種藥物在動物身上能修復徹底壞死的組織,使殘疾的實驗動物重新站起來,甚至能讓垂死的動物枯木逢春,就像賦予了新生。

    如此驚人,能造福全人類的發明,自然被實驗室當做重點項目,軍方也開始關注。

    尤其是理論模型下,這種藥物不僅能修復,還能激發人體潛能,讓人類擁有神話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異能。

    如果能擁有一支異能者組成的軍隊,對任何政權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

    軍方介入後,成立了輝科公司,重點研究新生藥物。輝科裏大半是他們的人,順天也受到嚴密監管,被要求給予高度配合與重視。

    機密的0號實驗室就是那個時候成立的,高先生是新生實驗組的組長,有無上的權威。

    來自上面的壓力逼得人繃緊了弦,科研人員們幾乎住在實驗室,加班加到精神恍惚,上面依舊嫌研究進展不夠快。於是很多實驗環節的把控變得鬆散,加上病毒的自我進化,終於有一天,新生1.0版,也就是後來廣爲人知的喪屍病毒問世,以迅雷之勢席捲了全人類。

    病毒爆發時,言錯已經被軟禁在實驗室很久,和他一批的志願者都激發了厲害的異能,金木水火土之類,但是沒過多久全身就開始腐爛發臭,神志不清,甚至變得像野獸一樣狂躁,會攻擊人。

    只有言錯,激發了沒什麼大用的親和異能,除了讓他在實驗室人緣更好,生活得比其他志願者都自在之外,弱得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他的腿也沒能治好。

    更讓言錯恐懼的是,他的腿也開始像那些變成怪物的人一樣,逐漸乾枯腐爛,可是他的上半身卻依然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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