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深怕地位被取代,焦慮越發加重,曾多次表達不滿。
然,這件事就在殿試過後,拿皇后身份大作文章的人都得掂量掂量。
原因無他,新科狀元不單也是商人之後,更是皇后胞兄,這讓世族們拿何理由再尋釁?
自家子弟還考不贏一個商人之子,偏生看過宋裕鄞的策論,任誰都沒法說上一句殿試結果不公。
宋裕鄞看似懶散,卻寫得一手好書法,字跡工整不說,內容也是看得發人省思。
若還有不長眼的說宋裕鄞是靠關係才得的狀元之位,定會被朝中大儒評判:“無知小兒”,反成他人笑柄。
世族不滿,也只能吞聲忍氣,誰讓人比不過人,那自得夾起尾巴做事,不再上竄下跳。
對於宋裕鄞這年紀輕輕的少年狀元,同榜進士們雖是豔羨,卻也不怎麼忌妒。
並不是他們心胸寬大,而是與宋裕鄞同考場,親眼見着他直着進去,橫的出來,考完後面色毫無血色,才知這人自幼體弱。
這樣的人堅持到了最後都不放棄,別說心性,結果出來,學問都比他們這些身強體壯的還要出色,當下羞愧之情大於妒忌,只恨不得再多閱幾卷書,不讓人比下去纔是。
只不過,宋裕鄞卻沒有入朝做官的意向。
他同程啓說道:“我讀書不爲了什麼,也不是爲了自己,只是想讓世人看看,商戶子弟也能考取功名,現在,我證明了我辦得到,那些閒言碎語會因此少了許多,目的已達成。”
翰林院修撰?封侯拜相?
抱歉,他沒興趣。
本來想着當個舉人便也足夠,但,來到京城後,便知情況不同以往。
他四妹的那個準夫婿,是流落民間的龍子,還不是普通的皇子,是太子殿下,將來得登上大位之人。
宋裕鄞想了想,也把宋芙曾經的糾結看在眼裏。
他們二人心悅彼此,那位太子殿下也是有心的,隻手遮天替宋芙換了個身份也不是不行,但那人卻是更尊重宋芙的意思。
既如此,給他們宋家門楣擡一擡這事,便由他來。
爲增加妹妹的底氣,他收起悠閒的心態,認認真真去應試。
他隨意發揮都能取得佳績,何況是全力以赴?
有了這個狀元郎的名頭在,宋芙在宮裏的腰桿子也能更直些。
程啓猜到了他背後用意,起身走到宋裕鄞面前,鄭重地施了一禮。
“多謝二哥設想周到。”
他恭恭敬敬彎腰拱手行禮,以家禮,而非君臣之禮相待,宋裕鄞本就是個膽大的,坦然接受。
“我也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罷了。”宋裕鄞對自己向來自信,一旦決定要去做,便會拿取他想要的結果。
程啓一直都覺得,宋芙在宋家成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的家人都以各種方式溫柔待她,也因此,她才能養成那般能夠溫暖人心的性子吧。
雖知宋裕鄞的用意,但這事其實並不好辦。
他遲疑道:“只不過自古並無狀元立即歸隱的前例,少說也都是做了幾年的官後才辭官離去……”
宋裕鄞也知這事是自己任性,倒沒甩袖扭頭就走,而是留下一起幫着想法子。
“一定得做幾年才能辭官嗎?幾個時辰不行嗎……”他喃喃道。
程啓:“……”
幾個時辰怎麼說也實在是……
正思考對策,張公公忽地走進來:“陛下,公主殿下求見。”
程啓:“讓她進來。”
還未見到永嘉身影,宋裕鄞鼻子動了動,已是聞見點心的香氣。
永嘉帶來食盒,吩咐宮女將糕點擺上。
“大嫂還在廚房忙活,讓我先帶這盤過來給你們趁熱喫。”
幾個點上紅點做了記號的,永嘉推到宋裕鄞面前:“這是宋二公子的,大嫂已經調整過口味,多喫兩塊也不打緊。”
宋裕鄞眼睛一亮,他就知道自己沒有聞錯。
程啓奇道:“做了這些還未忙完?”
擺上來的點心可都有兩道了。
永嘉輕咳一聲,解釋道:“母后也在呢。”
這話一出,程啓就是不用再接着問下去,也明白了意思。
譚氏與宋芙都對廚藝頗有心得,兩人幾乎是一拍即合,湊在一塊兒對於點心的想法總能變出許多花樣,開了頭便沒完沒了,好幾次得程啓和太上皇一同去逮人她們才肯作罷,然後她們又當着他倆的面約了明日何時再繼續。
這會兒只怕婆媳兩人不知又湊在一起搗鼓什麼新玩意兒。
永嘉話帶到後,自己也跟着入座用點心,只不過用着用着,她卻發覺有些不對。
程啓嗜甜,宋裕鄞愛喫,往常兩人都是喫得享受,可永嘉今日瞧着,卻發現他倆一副心事重重的,有一口沒一口地嚼着,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嚐出個滋味來。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將杯子放到桌上後,這兩人取的第一塊糕點竟都還未喫完,比細嚼慢嚥還要細嚼慢嚥,永嘉沉默片刻,終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照你們這喫法,不知道的還以爲嫂子做得不合胃口呢。”
兩人均是險些一噎,這個罪名他們可擔不起,忙擺手否認。
“我四妹做的糕點怎會不好喫!”
宋裕鄞似是要證明這點一般,兩三口就將手上點心食畢。
永嘉頗爲無語地看着他。
早這樣不就好了?
程啓則是說了他倆喫得慢些的原因。
永嘉聽了很是詫異,可一想到提出這要求的人是宋裕鄞,那又好像合情合理得很。
考上狀元郎卻無心朝事啊……
思及此,有個解決法子驀地浮上永嘉心頭。
這回喫得心不在焉的人輪到她自己。
咬了一小口酥餅,永嘉打量宋裕鄞這人。
宋家人生得都好看,宋芙嬌美,身爲宋芙親兄長的宋裕鄞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
他身子弱,肌膚以男子而言偏白了些,捏着糕點的手指修長骨感,指節分明。
將酥餅送入那顏色略淡的脣中,宋裕鄞眯起眼。
他這人看似難應付得很,但只要有喫的給他,那便一切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