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浮世梵歌 >第一百八十八章:塵埃落定
    夏侯罹帶着裴峻日夜兼程趕回軼城,裴爍北還在各地整理戰爭過後的遺存士兵和守城將領,夏郯各地連綿的硝煙總算告一段落。

    軼城那邊因爲定北王的及時趕回還算安定,朝堂中本就有不少人是站在他和淮陽王的陣營中的,如今淮陽王已經落敗,他手下的人自然當起了縮頭烏龜不敢再鬧出什麼動靜,再加上夏侯隳一直下落不明,定北王很快就掌控了朝中的大部分局勢。

    夏侯罹的身份是在打仗之時就已經宣告天下的,定北王的人對此樂見其成,用大皇子的身份廢掉夏侯隳,今後不管誰登基都是名正言順的。

    當然許多當年先帝爲夏侯隳留下的老臣也對夏侯罹的身份有所質疑,定北王鐵血手段,當即便以他們年老爲由,告請他們辭官回鄉。

    看清如今朝堂局勢的臣子當即便不敢再多言半句,個別忠義之士卻是寧願血濺金章殿也要將夏侯罹的身份弄個明明白白。

    時隔多年,夏侯罹終於穿上皇室朝服,以大皇子的身份昂首闊步走進金章殿中。

    他露面的那一刻,之前許多心存質疑的臣子瞬間便不再有所懷疑,面上露出驚詫之色。

    看着他們的反應,夏侯罹脣角勾起一抹冷笑,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容貌的確是有幾分肖似他那父皇的,神態則更像母后多一些。

    只要是見過先帝與其皇后的臣子,都不得不承認夏侯罹就是他們兩個的兒子。

    “大...大皇子...,真的是大皇子”。

    一個原本已經摘了官帽差點撞柱表忠心的白鬍子老臣顫顫巍巍的跪伏在地,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看着夏侯罹。

    夏侯罹仔細看他片刻,有些不確定的叫道:“柳太傅?”。

    “正是老臣”。

    柳太傅被人攙扶着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到夏侯罹面前,眯着一雙渾濁的老眼仔細打量了許久,最後搖着頭驚歎道:“大皇子面貌還殘存着年少時的模樣,與老臣記憶中十歲那年相差無幾,起初聽到有人打着大皇子的名義大舉興兵之時,朝中無人相信,簡直荒誕至極,沒想到竟是真的”。

    他頓了頓,有些猶疑的問道:“老臣還記得那日學堂裏的策國論還未教完,次日便聽到大皇子突然暴斃的消息,從此便再也沒有踏進過延輝殿,可現下你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太傅年歲頗高,已是三朝元老,在朝中極有威望,當年又曾奉先帝之命教授過大皇子數年,與之接觸日久,如今他一口一個大皇子的叫着,無疑已是坐實了夏侯罹的身份。

    夏侯罹本就是皇后嫡出,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如今夏侯隳生死不明,國不可一日無君,他若要在此時繼承皇位,那些一心擁護夏侯隳的大臣們也無話可說。

    再加上定北王手中的軍隊和他麾下幕僚的支持,此事已成定局,誰若敢再多說一句話,只怕自己官帽不保,是以原本嘈雜的大殿上瞬間安靜下來。

    而柳太傅所提出的問題,也正是其他朝臣所疑惑的,是以他們個個伸長了耳朵,等着夏侯罹的解釋。

    夏侯罹臉色有些僵硬,他看向定北王,定北王神色沉重的搖了搖頭。

    若說出先帝爲了讓自己最寵愛的兒子登上皇位,而殘害了另外一個兒子,那真是極其荒誕的事情。

    不說在場的大臣們相不相信,此事若是流傳到民間,那皇室的威嚴何在,臉面何存。

    即使夏侯罹心有怨恨,也無法將自己和母后皇姐所受的委屈告訴天下人。

    他緊繃着臉色走到龍椅前,轉過身高聲道:“本皇子十幾年前被奸人擄走,囚禁在隱祕之處,忍辱負重多年方纔得以逃脫,父皇母后遍尋不得,這才無奈宣佈了本皇子的死訊,這些年沒能爲父皇分擔朝政,沒有在母后膝下盡孝,本皇子甚感愧疚,今後必定勵精圖治,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讓夏郯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

    他這席話漏洞百出,實在讓人難以信服,底下的官員們足足愣了一刻鐘,這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臉上皆是一副難以接受的表情。

    “咳咳”,定北王重重咳了兩聲道:“既然大皇子已經平安回來,此事以後不必再提,皇家密事嚴禁妄加揣測,若是流傳出去……”。

    他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但已經有了足夠的威懾力,能站在金章殿裏的大臣都早已是千年的狐狸,有些話也不必說的太清楚,譬如此時,已經沒人敢再多說一句有關此事的話。

    衆朝臣左右張望,相互對視着,最後或甘願或不甘,參差不齊的跪下去,齊呼道:“臣等恭迎大皇子回朝,大皇子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

    夏侯罹站在高處俯視着跪拜的衆人,心中並沒有多少喜悅,從前他又瞎又瘸,從沒想過自己還有光明正大站在金章殿上的一天,可是如今掌兵數萬,大權在握,對他來說卻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當初他與菩提的婚事操辦的過於急切,也太過簡陋,那時他對皇位充滿期待,是因爲想要重新給菩提一場紅妝十里,普天同慶的盛大婚禮,想要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妻子,想要給她最好的一切,最高的榮寵。

    雖然他知道菩提並不在乎這些,但他卻依然想要這麼做。

    但如今菩提已經再不會回來,除卻洗清裴家的冤屈,皇位和權勢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定北王走到他身邊低聲道:“阿罹,現在天下兵馬和朝堂均在我們掌握之中,夏侯隳又下落不明,正是你正名登基的大好時機,夏侯隳那邊你放心,只要他一出現,我便將人擒住交給你處置”。

    夏侯罹點點頭:“但憑皇叔安排”。

    定北王看他情緒低落,沒有再多說什麼,與臣子們寒暄了幾句便讓他下去休息了,剩下的事情都不用他勞心,自然會有人將一切做好。

    夏侯罹離開金章殿後便在宮中漫無目的的走着,周圍的一磚一瓦都讓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可是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過這裏了。

    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到御膳房後院的茅草屋中,屋中的擺設都還是原本的模樣,桌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他輕觸着桌上的茶壺,想起當初菩提給他喝過的所謂觀音菩薩的楊枝甘露,不由輕笑起來,那時只覺得她是故意接近他有所圖謀,時刻防備着她,甚至還在皇姐預謀的那場刺殺中突生殺意,想趁亂殺了她。

    現在想來那時他的心已經有些亂了,否則怎麼會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衝動的要去殺菩提,完全不考慮後果,純粹只是出於一種想要自我保護的心態。

    原以爲再次來到這個囚禁自己多年的地方,他的心中只會有恨意,可是現在回憶起來,所有關於菩提的畫面,都讓他的心裏充滿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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