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談談』
7:36
『……爲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沒有說好,我現在就要談』
『你在做什麼』
7:40
『你在生氣嗎??』
8:01
『你什麼時候纔有空』
8:20
『回我電話』
消息的狀態全是未讀,這是當然的了,關機的話也不會看到消息。本來這至少證明了諾德不是故意不回,但五條悟現在說不清未讀和既讀哪個會更讓他不滿。
需要關機的情況要多少有多少,關機和不接電話也並不完全一樣,就算理智上這麼知道,情緒也不會聽話地消失。
簡單來說,五條悟現在非常不高興。
8:37
『我生氣了』
花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勉強甩開煩燥的情緒,也理解了一時半會真的不會收到回覆的事實,五條悟發泄一般地發了最後一條消息,決定接點任務。
11:22
『你都不喫午飯的嗎?』
『——什麼工作要這麼久?』
『爲什麼忽然有事,之前明明從來沒有過』
『你是不是不想理我?』
習以爲常的任務並不能轉移注意力,不斷的轉車和尋找只會讓人更加煩燥,窗從來都不可靠,要麼偏離幾公里要麼乾脆來一句未知。五條悟忍着沒把整棟洋館都轟成廢墟,拽出廢閣樓裏的咒靈。
幾次徒勞的查看之後他放棄了那個半點新消息都沒有的電子黑盒,難得地一直等到了中午。
再點開消息列表也還是一串未讀,只有他發過去的消息。
……太過分了吧?
17:29
等待很磨人。
其中一個任務的特級很擅長隱藏,多少消磨了他一些時間。這個季節的太陽落山得晚,但確實也不早了,本來這時候他應該去買上一兩個蛋糕回家,但這會兒反常地完全沒有食慾。
被氣的。
從來都是別人等他,讓五條悟等待可是奢侈的待遇。
試圖撥號當然也是關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或者是處在接收不到信號的地方,現在無法接通——”幾遍都是一樣的提示語音,和那傢伙如出一轍的又長又臭的敬語只讓他更加煩燥。
情緒是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消褪的,但咒術師除外,從憤怒與憎恨中汲取咒力的這羣人非常擅長讓負面情緒像黑色的涓流一樣不斷綿延。
只是理智確實會回攏。
五條悟往回翻着信息,心情微妙地試圖長按點出“撤回”——太咄咄逼人了,他罕見地意識到了這件事——但撤回當然已經過了時效,嘖。
來電跳出來。
——嘖,伊地知。
“五條先生,剛纔在老商業街沒放下帳好像被普通人看到了,上面讓我和你……”
“伊地知很囉嗦。”他毫無耐心地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之內的回覆勉強在合理範圍,兩三個小時可以理解,但到了大半天就讓人不由得開始想七想八。五條悟認爲自己不是一個嬌情的人,所以他拒絕承認他有類似的想法。
對於日本咒靈來說,今天不是幸運日。
口袋裏的手機在他把又一隻咒靈踩在腳下的時候響了起來,五條悟其實有很多電話,用世俗一點的話來說,他業務繁忙。就連他這麼任性的人也不會不接電話,所以說那傢伙就是很過分吧?
不耐煩地接通,五條悟的聲音冷得能掉下冰碴。
“什麼事。”他語氣不善地開口。
“……”那邊短暫的安靜已經足以讓他意識到剛纔接起的電話來自誰了,諾德的聲音裏帶着歉意,“……不,沒有什麼事情,悟在忙、”
“別掛。”五條悟打斷他。
“……好。”
他作了幾次深呼吸,再次開口時聲音裏的冷意也還是沒來得完全收回去。
“你不接我電話。”他說。
“……我、”
“一整天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點委屈的意思。不是他的本意。
“……對不起。”諾德語氣誠懇。
“是很重要的事?”不應該太情緒化,不應該過度指責,他道歉了,五條悟對自己說,儘量把理智維持在及格線上。
謊言利用好的話會是十分趁手的工具,諾德知道這件事情,何況如果說出“有事”這樣的話,也不算完全是謊言。但諾德從來也沒能掌握這個技能,他沒辦法應對說謊帶來的罪惡感,尤其是在平時好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五條悟用這樣的語氣控訴的時候。
忙碌本來是合理的藉口,大多人都對此接受良好。
但五條悟不在名爲一般的區間之內,諾德早該對這件事有更深刻的認識。
“的確有些事情,但不是……不是比悟更重要的事情,”諾德的聲音有些停頓,“……我只是不想談。”
前半句話取悅了他,後半句話卻讓人難以理解,合起來得了負分,五條悟皺眉,“不想談——所以……你嫌我煩?”
“……不是,我只是、”
“你說什麼時候都可以給你打電話的。”他擡高了聲音。
“……我不知道悟會這麼在意,我以爲、”
“你現在知道了,我非常不高興——”
“對不起,我……”
“只有對不起嗎?”
“沒有下次,”諾德低聲說,“對不起,原諒我?”
燃燒着的不安終於稍微平息,五條悟放軟了語氣,“你保證?”他不太情願地問。
“我保證。”諾德回答,沒有猶豫。
這本來是適合說出我原諒你的時刻,但五條悟仍然難以釋懷。
想要獲得更多的承諾,想要獲得更多的主導權,出於本我的慾望甚至在意識知曉之前就會冒出來。
他挑撿着腦袋裏裏看似合理的念頭,“總之,我知道了,你不想談——但是我想談啊,不應該優先按我的想法來嗎?”
以上發言在邏輯上完全不成立,不過在對話雙方都不覺得有問題的情況下卻又可以成立。諾德顯然也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問題,“下次不會再這樣了。”作出了另一個相似的承諾。
不知爲什麼還是覺得不對,五條悟執拗地追問,“——‘下次一定’其實是‘不’的意思吧。”
“不是的,悟。”
“所以呢,你又爲什麼不想談?”
那本來是個隨口拋出來的問題,爭取優勢的籌碼,他沒想到會在這個問題上收到諾德的沉默。
“……我只是不希望聽到,悟說一些太過直白的話。”他的準男友少見地情緒不高,雖然一如既往不太外露,但已經明顯到了隔着電話也能聽出來的程度,以至於好像五條悟纔是欺負人的一方,“我也是會覺得受傷的,所以我想,如果明天悟能忘了這件事就好了。”
“那你以爲我會說什麼?”五條悟有點迷茫。但他倒也沒有那麼遲鈍,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你……”
說起來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不主動邀請,不主動挽留,不主動發消息,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到諾德打過來的電話。
一想明白就覺得心情好像纏得亂七八糟的毛線團。
“我覺得你很需要我把話說清楚。”五條悟單方面地下了決定,“我想見你,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現在。”諾德回答。
現在。
那傢伙當然會這麼說。
只是他在外面待了一天,無限並不能對付讓人狼狽不堪的夏季的熱度,地上的咒靈剛剛消散的空氣裏,在這棟建築的某處還有,東京市區的骯髒角落。
雖然就算他不能濫用術式穿過半個城市上空諾德也肯定願意等他幾十分鐘——
“不要現在,”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滋生,是和剛纔的不滿不太相像的另一種不快,原本不在意的細節都變得礙眼起來,五條悟的聲音輕了點,“明天。明天——”
高專的制服太隨便了,簡直就是明晃晃的“我只是順便來見你”的宣言。穿着那個人的衣服和他見面也許會是不錯的情趣,但可以等到下次。遲到當然也是不可以的吧,雖然諾德每次都會等。戴什麼樣的墨鏡會比較好呢,小小的圓墨鏡會更好吧,那樣稍微低頭的時候六眼就能從鏡片的邊上露出來……
“和我約會。”他說。
五條悟想莊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