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以貌取人的一見鍾情 >第 60 章 第 60 章
    人是意外容易被本能支配的動物。

    或許平時的確是一副人的樣子——剋制、理智、自律,但一旦負面情緒超過了閾值,自以爲掌控一切自我就敗下陣來,蜷進角落裏,彷彿只剩下原始的**纔是解答,才能應對同樣原始的煩燥、焦慮和不安。

    明明一點食慾都沒有還是繼續進食,明明根本睡不着還是躺在牀上浪費一天,又或者像是這樣,從身體的深處漫出不講道理的、近乎強迫的渴望。

    顯然諾德並沒有和他一樣的想法,被他俯視着的傢伙用一種混雜着無奈和容許的眼神看着他,開口詢問:“現在?……悟想要嗎?”

    並不是覺得他無理取鬧,但也沒把他的話當真。

    “我爲什麼不想要?我也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五條悟不滿地回答。

    “……不管怎麼想,你現在需要的都是休息。”諾德不贊同。

    換到別的時候他可能會認可那句話,但不是現在。身體裏殘存着一點眩暈感,這會兒卻像是火上澆油的存在,只是把理智推得更遠。

    “我覺得不是,”他想也不想地反駁,“休息?然後呢?蓋被子純睡覺?”

    並不和他爭論,諾德只是試着攏過他的肩膀,無聲地表達自己的立場。五條悟不耐煩地掙了掙。不是真的想掙開,所以最後他還是被帶着,一起倒在牀上。

    不應該是這樣。

    往常都會奏效,向這個人索要很快就會得到擁抱,那本該像是聽到鈴響就會得到食物一樣穩固的束縛,但這一次卻沒有。

    “你怎麼這樣……”他一時半會沒想起來該怎麼反駁,因爲想不出反駁的話而委屈巴巴地抱怨,“因爲想抱隨時都能抱所以失去新鮮感了嗎?”

    “……”

    他從諾德複雜的神情理解了自己說錯話的事實。

    “——忘掉剛纔那句?”五條悟回過神來,無辜地眨眼。

    諾德安靜地點頭,接着起身,被五條悟一下抓住。

    都這樣了,不用問出口這個人也應該明白是爲什麼吧。

    “我去拿毛巾。”諾德解釋。

    還不明白嗎?真是遲鈍啊。

    “爲什麼要拿毛巾?”五條悟知道原因,但還是問。

    擔憂都快溢出來了。

    差點被咒靈殺掉的,這傢伙,在擔心他。

    就因爲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稍微出了點冷汗,這樣的事情——好像這是什麼非解決不可的頭等大事一樣。

    甚至到了現在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諾德試圖安撫他,“……我很快就、”

    “我想要的不是這個。”五條悟完全不接受,“陪着我啊,不是剛纔才說過嗎?”

    諾德有些爲難。

    好像介於習慣性地順從他和半點沒被他說服之間,那個結果就是,五條悟一天之前還一直以爲是普通人的男朋友,諾德·弗雷姆平淡地擡手,浴室裏的水龍頭打開,毛巾也落進水池裏。

    片刻之後被擰乾的溫熱毛巾憑空出現在他手中,從頭到尾都被抓着不放坐在原地的諾德輕輕嘆氣,轉而擦拭五條悟臉上已經幹了的汗跡。

    “我一直以爲你是普通人。”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五條悟嘀咕着,“我的眼睛什麼都沒有看到……”

    “是嗎,”不置可否的話語,“悟是因爲覺得我是普通人,才——”

    雖然沒有徹底理解這句話裏暗含的意思,但是本能在叫囂很不妙。

    “不——是,”五條悟盯着他,“你最好沒有在亂想什麼。”

    “那就沒有亂想。”諾德聽從。

    解釋並不急於一時,但也不可能一直拖延。

    過長的空白就像是天然的催促。

    “剛纔也說了,我是魔法師——”諾德開口。

    “嗯嗯。”五條悟配合地點頭,想顯得自己認真在聽,但手指被用毛巾一根一根仔細擦拭的觸感讓人分心。

    諾德沒有看他,斟酌着開口,“真要說的話,只是擁有特殊的力量,既不爲善也不爲惡,和世人沒有什麼關係的一羣人。和咒術師不同,魔法師並不算是帶着什麼使命而存在的。”

    所以他倒是對咒術師很瞭解。五條悟不滿地想。

    “如果悟願意的話,我可以爲你做到一些事。除此之外……其實,不是非常重要。”

    一邊說着不重要,一邊平淡無奇地讓失去了點溫度的棉毛巾再次回到水池裏,好像這只是什麼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

    看來他是絲毫不打算隱瞞他所說的魔法了。

    被汗水打溼沾在額頭上的頭髮也被理平,氤氳的熱氣帶來恰到好處的熱度,溫暖代替了溼冷,確實非常舒服。

    “但你是真的覺得這·些很重要。”五條悟覺得好氣又好笑,拿走諾德手裏的毛巾放在一邊。

    “……抱歉,今天給你添麻煩了。也抱歉隱瞞你。”沒有回答那句話,諾德只是移開視線。

    “這是你不想的原因?因爲你——‘給我添麻煩’了?”他不高興挑眉,“還是因爲你覺得自己身份暴露了?”

    “……”諾德片刻纔開口,“是因爲你看上去不太舒服。”

    “這和我想做有矛盾嗎?”五條悟不解地睜大眼睛,冰做的雙眼看上去純潔無垢,“我——想——,你有聽清楚嗎?”

    “有,”被那些咄咄逼人的話弄得有些窘迫,諾德開口回答,“……有。”

    “我是不知道你對這種事有什麼誤解啦,”五條悟沒好氣地說,“又不是說我只有在高興的時候纔會想和你見面,只有在舒舒服服的時候纔會想和你在一起。也有人會喜歡痛,我偶爾也會想被弄得亂七八糟的。給我添麻煩啊——”

    諾德遲疑地看着他。

    “所以,你有好好明白我的意思嗎?”五條悟耐心地問,“不要連電話都不打給我。”

    多半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順着他的意思,諾德靠近他,輕而無害地觸碰他。

    “你不會想要摸摸我就敷衍過去吧,”五條悟一臉狐疑,“你今天是不是特別冷淡。”

    “這是算敷衍嗎?”

    “超——敷衍的。說到底,”五條悟湊近了。

    蒼天之瞳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說到底,你明明有在看我吧。”

    他們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落在他因爲乾渴而不時吞嚥的喉結,落在他蒼白的嘴脣,落在略微被冷汗打溼的襯衣——就算掩飾了還是很明顯的視線。

    “你不想要嗎?”五條悟發問,

    “……有一點。”不擅長撒謊的諾德只能這樣回答。

    “只有一點?”五條悟用那雙眼睛看他。

    “……比一點再多一些。”

    “這句話其實是‘非常非常想’的意思?”

    諾德不說話了,沉默近乎於默認,否則就應該反駁不是嗎。

    “——悟是甜黨吧。”半晌之後,他的男友說。

    “以我的常識都能知道這兩件事完全沒有關係。”

    “雖然,光是想象會覺得——將一切全部接受更好,真的遇到了,還是會覺得反感。”諾德那樣說。

    這個人大概一想遮掩自己的心情就會用上繁複的委婉語。

    “你想說我事後會不開心?”五條悟直白地說,“但是我現在就覺得不開心。”

    “……抱歉。”

    “我不是很喜歡聽你道歉呢。想想別的道歉方式怎麼樣?”五條悟點在他的嘴脣上。

    多少也能夠理解了,這個人的喜歡像擺在果盤裏被切得好好的柔軟內裏,放在貨架上展示的商品。光是把美好的一面展示出來,剩下的部分全部當作多餘的東西,不爲人知地拋棄丟掉。

    那的確很讓人愉快,一想到會被這樣小心對待就覺得愉快。

    但不是說他只要這麼多就夠了。

    他很貪心的。

    “所以——怕被我討厭?”被討好到的五條悟玩味地問。

    “……悟,”諾德的聲音有些沙啞,“是想要被你喜歡。”

    多麼簡單的請求啊。

    再次說出那句話比第一次簡單多了,如果他的男友想聽的話他可以說很多次。

    “我很喜歡你啊,”他親暱地說,“不要把我當易碎品啊,我是不會壞掉的。”

    日本人是含蓄的,含蓄到甚至不用“愛”這個字眼,用更輕快的“喜歡”兩字來代替。

    人們賦予了告白太多的意義,讓這件事變得過於沉重了。

    他的性格雖然很出格,但不代表在這個國家出生長大的他,會絲毫沒有受到固有文化的影響。並不是在意別人的目光,五條悟是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獨一無二的五條悟,但誰都會被氛圍浸染,於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根深蒂固的認知還是形成了。

    對家人不會說,對朋友不會說,甚至連對服裝飾物表達偏愛都顯得奇怪,唯一能自然地說出的也只有“喜歡毛豆奶油味的喜久福”這樣無傷大雅的食物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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