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墨錠、硯臺、各號毛筆、宣紙、清水、水洗一應文房用品變戲法般擺在了周默面前。
老校長親自研墨,齊主任裁紙,聽說校寵周默要墨書留念而來的諸位師長殷切圍觀。
寫吧!
周默活動好手腕,提筆凝神。
在場的老師們面帶慈祥,精心屏息,等着周默的表演。
華夏所有小學、中學都有書法課,沒人懷疑周默不會寫毛筆字但也沒抱太大期望。反正一中優秀畢業生紀念館中的毛筆字大抵水平相當,一中的驕傲也不在於培養出了很多書法家。
周默的筆終於動了,落筆,卻是一橫。
老師們心裏咯噔一下,筆序錯了!
周默手腕一頓,筆鋒一抹,一橫、一撇、一捺,一個行楷“天”字躍然與紙上。
“好字!”老校長內心欣喜若狂卻忍住沒有上前,只是扶着齊成明的肩膀踮起了腳尖,似乎這樣做能看得更清楚般。
周默蘸墨繼續。
他寫的很慢,每個字落筆前都會斟酌再三,可一旦落筆就會一氣呵成毫不猶豫。字氣韻貫通,結體莊重優美,如君子沉穩撫琴,雋秀內斂;也如清晨舞劍驚若翩鴻,婉若游龍,着實令現場老師們感受到了書法之美,少年雋秀內斂之神。
半個小時後,周默放下毛筆,有些羞澀的對老師們拱拱手,“寫的不好……”
“寫得不好就多寫幾遍!”
老校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兩個大跨步走到書案前,恨不能把眼睛貼在墨跡未乾的書法上。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好字,好文!”
這個世界有《易經》,有老夫子,但老夫子卻沒爲《易經》作釋,這個世界沒有了老夫子的《象傳》一書,也就沒了“天行健”這句千古勵志明言。
如今經周默現世,兩個世界的華夏文明在這一刻完美交融,匯集點落在了齊州一中。
“鎮校之寶,我要開校務會,我要在校訓里加上這一條!”
老校長不停的唸叨着,突然轉身對周默深深一躬,嚇得周默橫着跳出了兩三步遠,然後才反身衝到老校長身側攙扶起老人家。
“老校長,當不起,我真當不起!”
老校長用滿是老人斑的手緊緊握住周默的手,心潮澎湃,以至於他的手一直在顫抖着。
“怎麼使不得?這一句話能讓咱們學校的名字寫入歷史……”說到這裏,老校長突然對齊成明喊道,“去財務提一筆潤筆費給孩子當零花錢!”
周默急忙擺手,“不用,不用!我現在有錢了,真的。我還想待會給學校捐筆錢呢……”
“捐錢?”老校長笑呵呵的搖頭,“學校不缺錢。你真有心的話就多寫幾幅字留下吧!”
旁邊的老師們也七嘴八舌的勸周默。
“周默,咱們學校每年經費都用不完,不缺錢,就缺你的字!”
“對,聽老校長的,多寫幾幅字。你的字纔是學校的財富啊!”
“默默,寫,你那篇少年中國不錯,留給學校吧!”
王景的嗓門最大,而且他的稱呼最爲特殊,彷彿刻意強調周默是他的學生。
少年中國全文再算上落款也就200來字,寫吧!
周默用顏體正楷認認真真的寫完少年中國,剛準備放下筆就聽到齊成明的話。
“周默,路漫漫也寫下來吧,最後一幅!”
“路漫漫啊……”
周默猶豫了。
這句話如果不加語境限制的話有失偏頗,心正之人看之有益無害,心偏之人則有害無益。
怎麼辦?
周默心中快速想着解決辦法,無意中視線與老校長相遇,看到老校長眼中的殷切期許以及吾家有子的欣慰神色,周默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篇千古明文。
少年中國用顏體,是因爲顏體雄強渾厚,恰如少年陽剛,朝氣蓬勃、自信且無畏。
周默提筆懸腕,一行公正嚴謹的楷書體文字慢慢寫出。
【師曰:學不可以已。】
老師們紛紛露出姨夫笑。
是啊,是我說的。
要活到老,學到老。
沒錯!周默不愧我的好學生……
【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爲之,而寒於水……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熟悉的排比句,熟悉的文風再現,卻比少年中國的排比句多了內涵——勸學。
老師們一個個心潮澎湃地看着周默以及周默筆下的文字。
學習是爲了什麼,是爲了知名而行無過,而不是爲了高官厚祿。
GET到了,這些句子一定要學生熟記與心。
周默繼續,前世人教版《勸學》篇全文默寫而出。
【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
最後,周默緩了一口氣,提筆將寫下最後兩句。
【故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當知也無涯四個字出現,齊成明等人均是滿臉駭然瞪大眼睛看着周默。
聯繫上下文,這句話的意思就非常明確了。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是無窮的。尋真理方面的道路啊又遠又長,我將不遺餘力地追求探索!
小小年紀居然有這份見識,也難怪他能發表頂刊論文,也難怪震旦大學致遠學院會不顧一切的破格錄取他……
一中必將以他爲榮!
周默換成小楷筆,蠅頭小楷落款【戊戌壬戌癸巳日周默敬書贈母校】
放下筆,周默用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開口求饒,“老師,不行了,再寫就要出醜了!”
“好,不寫了。來來,坐下歇會兒!”
心滿意足的老校長一手攥着周默的手,另一隻手像哄小雞般向圍觀的老師們揮了幾下,“你們都沒課嗎,快去!”
老師們鳥獸散去,辦公室內只有老校長、齊成明、王景與周默四人。
四人落座,齊成明換上了一副嚴肅面孔,“震旦雖然把你的學籍檔案全調走了,但你只能算致遠學院19屆新生,這段時間內你可以自由安排也可以跟着18屆普通生旁聽課程,就當提前感受大學氛圍了。你的想法呢?”
周默笑道:“我去震旦旁聽吧。一步快步步快,我還想多拿幾個學位呢……”
老校長三人聽到周默的話後放聲大笑起來。
沒有不喜歡愛學習的孩子的老師,更不要說周默戶籍監護人一欄上面填的是“齊州一中”,這是親兒子!
既然是親兒子,周默隨後提出把各種表彰活動推遲到明年與畢業晚會一起辦的要求也就順理成章答應下來。反正該宣傳的照常宣傳,也省的擾亂其他學生備考的心。
正聊着,周默突然接到劉一涵發來的一段長訊息。
“網上有人帶節奏黑你我。
我的黑點是男人不應該哭哭啼啼更不應該教唆你寫這種罵前任的歌,說我教壞了你……【狗頭】!
你的黑點是年齡小不懂愛情。成熟的男人應該收藏每一段戀愛、珍惜每一個曾經愛過的女孩,而且分手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應該把過錯推卸給女人。
現在很多人被帶了節奏,網上亂套了!
我那首歌明明已經通過審覈了,現在又被金鐘退了回來,肯定是發不出去了。
我先發動態撇清你,你別說話。
哥哥連累你了,非常抱歉,回頭哥擺酒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