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要在修羅場攻略女帝陛下! >第19章 女帝萬歲(19)
    臘月十八是難得的晴朗天氣,對於地處偏遠的莫蘭城來說尤爲難得可貴。顧明棠夜裏從山上巡視下來,便帶了蘭姑一道回了書房。

    雲霧山上從前哪裏來的書房?說是書房,不過是間稍大些的屋子,擺了幾本兵書和方圓數千裏的地圖,仔細看去,字跡如同行雲流水,看不出是哪一派的字體,倒是帶上了濃重的顧氏風格,凌厲灑脫,張狂的氣勢撲面而來。

    蘭姑低眉順眼,沒有多看,始終保持沉默。她存在感很弱,站在角落裏的時候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那裏有個人,但做事做人十分妥帖細緻,顧明棠觀察了她一段時間,對她很是欣賞,便把照顧安頓女眷的瑣事交到她手裏,至今沒出過什麼亂子。

    “莫蘭城中接連下了幾場大雪,氣溫驟降,棉布棉花價格漲了近三倍,官府不會顧及這種小事,只怕城中百姓要喫一番苦頭。”顧明棠面沉如水,屈起指節敲擊桌面,認真思考對策,“棉布價格一旦走高,城中百姓穿不起棉衣,買不起火炭,便只能用蘆花或是陳年舊絮去填充衣物和被褥,躲在屋子裏也無法禦寒,若是再加上北狄人來掃蕩,或許要有幾十萬人撐不過這個冬天。”

    她說這話並不是杞人憂天,上輩子便是如此,她那時雖然被關在宋硯的醫館中,卻也見過許多被凍死凍傷的人流落街頭,爲了求一條活路,他們賣掉房屋和田地,只爲求一件能夠禦寒的棉衣,或是一頓飽餐,至少不能做一個餓死鬼。

    可就算如此,也無法得償所願,在囤貨居奇的巨大利益面前,資本家就像是吸血的螞蝗,哪怕只有最後一滴血,也要被這些人嚼碎榨乾,不死不休。

    顧明棠低頭在紙上勾勒描畫,而另一邊,蘭姑凝視着窗外的天空,蒼白清麗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熒惑守心,大凶之兆,今年必有大災。”

    蘭姑說得不錯,今年何止是大災?亂世將起,天災頻發,各方勢力征戰數年,最後被遊戲系統全盤抹去,誰給了入侵者這樣放肆的權力?

    顧明棠心中冷笑,手上畫圖的動作卻不慢,很快,一臺手搖紡紗機的完整構造便躍然紙上。緊接着,飛梭的構造也被她清晰勾勒出來,從外形,到內部結構,再到工作原理,顧明棠給蘭姑講得清清楚楚,“你帶幾個鐵匠矇住眼上山來,把零部件分別交給不同工匠來製造,最後統一由人組裝,分派寨中婦女來紡紗織布,再找人縫製棉衣棉被,至少要在雪災到來之前把棉布生意鋪到莫蘭城中去,能做到嗎?”

    士爲知己者死,看着顧明棠飽含信任的目光,蘭姑抿着脣,輕輕點頭,“是,蘭姑記住了。”

    顧明棠笑了一聲,示意她去看紡紗機的示意圖,“這是改良過的紡紗機,一共有八十個紗錠,紡紗的效率能夠比普通的織女提高几十倍,這個是飛梭,有了它,織布的時間大大降低,能夠最大限度節約成本和人力。這些布匹不需要染色,也不需要太高的精細程度,留下一批縫製成棉衣,其他儘快售賣出去。”

    “價格呢?和城中其他棉布價格保持一致還是稍高一些?”

    “不,價格不要太高,和漲價前保持一致,要讓普通百姓買得起,用得上。”顧明棠輕笑起來,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們爲的不是賺錢,我們爲的是良心。”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顧明棠看向遠方,皎皎月光落在她臉上,越發顯得她神情高遠,讓人不敢直視,“這是我的良心,是我要走的路,若是有朝一日,我違背了我的心,那不如帶着男人回家種田去。”

    顧明棠的確愛財,沒有錢財哪裏來的底氣去做亂世帝王?可若是爲了錢財去壓榨百姓,魚肉平民,那連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顧明棠說話的時候語調溫柔而鄭重,神情並不敷衍,蘭姑愣怔片刻,眼圈漸漸紅了。

    “主子,蘭姑明白了。”

    顧明棠微微一笑,替她拂去肩上的灰塵,“明白就好,別辜負了我的信任,去吧。”

    算起來,蘭姑也是可憐人。

    她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河西郡,父親是做木工的工匠,比起商人的地位還要高一些,母親是繡娘,手藝平平,養家卻不成問題。若只是如此,那她本不必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偏偏她還有一個心比天高的哥哥。

    蘭姑的父親姓盧,哥哥叫盧方庭,比她年長七歲,爲了湊錢進書院讀書,加上打點同窗師友,便和父母一合計,把蘭姑賣給了花樓做姑娘。大燕並沒有明令禁止人口買賣,何況父母賣子女並不違背法令,於是一紙賣身契,七歲的盧芳蘭便成了蘭姑,再沒有從花樓走出來。

    如果只是如此,那也只是千千萬萬的悲劇女子之中的其中一個,算不上什麼特別。可蘭姑外表沉默,內心卻不是個逆來順受的性格,在父母兄長几次三番找上門來要錢的時候,她不堪其擾,一刀捅在父親手上,而後便一路北上,逃到了莫蘭城。

    其他人或許是一時不察被土匪打劫上了山,蘭姑卻不同,她是走投無路,自願跟着祝有財上的山。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見到了比她更弱小,更可憐的阿鹿。

    如蘭姑或是阿鹿這樣的女人孩子,在亂世中就如同無根浮萍,飄不了多久就要被倉促折斷,這樣慘烈的畫面,顧明棠曾經見到過許多次,即使是在夢裏,也讓她覺得觸目驚心。

    快了,等到雪災過後,北狄那邊便會發難,等她吞下了北狄,便可以揮師南下,最多幾年工夫,就可以平定這亂世,換回一片海晏河清。

    顧明棠嘆一口氣,纔要去房頂打坐,突然目光一凝,看向空蕩蕩的廢紙箱,神情莫測。

    她重新將蘭姑找來,“這幾日,都有誰進過我的書房?”

    “主子的書房都是我在打掃,除此之外,只有二當家來過一次。”蘭姑說的二當家是指封無恙,顧明棠能夠全心信任的人很少,封玄就是其中一個,被她派去操練兵將,每日早出晚歸,兩人已經連續幾日沒有見過面。蘭姑難得有些緊張,“是不是丟什麼東西了?”

    想到被她團成團丟掉的畫像,顧明棠摩挲着食指,“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丟了就丟了,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封玄這個人。

    顧明棠垂下眼,心神不定,卻沒再多說什麼。

    站在窗外的少年緩緩展開那副畫像,黑漆漆的眼睛凝視着畫像上男人的面孔,神情冰冷一片。

    封玄沒讀過書,也沒和女人打過交道,但他不是傻子。

    顧明棠能夠無意識地描繪出男人的畫像,能夠精細地捕捉到男人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這已經不是畫工卓絕所能形容的,若是離開了用心二字,只怕誰也不能畫得如此栩栩如生。

    封玄低着頭,看着那張和他五分相似的臉,漆黑如墨的眼底流露出濃烈的自嘲。

    這就是顧明棠救下他的原因嗎?

    多可笑。

    ***

    臘月二十二,標着“顧氏”的布坊在莫蘭城開張,牌匾上懸着金色爲底的玄鳳旗,一出現便將全城的布匹生意攬下大半。

    原因很簡單,顧氏布坊的棉布工藝精細,雖然沒有染色,只保留着布匹原本的顏色,看起來並不光鮮,但摸起來柔軟細緻,穿在身上非常舒服暖和,最重要的是,顧氏布坊的棉布比普通布坊便宜數十倍,比從前沒漲價之前還要便宜許多,不說平民百姓,就連最底層的勞苦人也能咬咬牙買上幾匹布,回家做幾件衣服御寒。

    其他布坊開始時十分警惕,以爲出現了強勁的競爭對手,還想要使些手段把人趕出城去,誰知道顧氏只賣一種白棉布,沒有花樣,沒有染色,價格便宜得不可思議,這還能賺到什麼錢?相信過不了多久,顧氏就得關門大吉。

    每個做布匹生意的老闆都是這麼想,直到六天之後,顧氏不僅沒有關門,還開發了新的生意,那就是售賣成品棉衣棉被,價格依然比市場價便宜數倍,引來一羣百姓瘋搶,隊伍排得老長。

    別的店裏棉布要一貫錢一匹,同樣的棉布,顧氏只賣三十文,便宜了幾十倍,薄利多銷,依然有得賺。

    爲了避免麻煩,蘭姑選的開店人選都是五大三粗的土匪,從前提着大刀砍人,如今扯着嗓子賣布,照樣幹得紅紅火火。

    即使有人眼熱,也打不過這羣土匪頭子,還要遭受習慣性的黑喫黑,不僅損失幾匹布,就連店裏的存貨都要被人收得乾乾淨淨。

    帶人去搶東西結果被土匪掃蕩得乾乾淨淨的布坊老闆差點當場氣哭!

    這羣人到底是哪裏來的?怎麼搶東西的動作這麼熟練?就連一個破磚頭都不肯放過!說要拿回家去當磨腳石!

    這像話嗎?土匪,都是一羣土匪!

    臘月二十八,顧氏老闆人美心善的傳言已經傳遍了整個莫蘭城,周邊城池也有所耳聞。

    與此同時,阿伏幹大汗手中握着短刀,陰森森盯着刺傷他的女人,一雙眼睛紅得能滴血,“說,你到底是誰?”

    大燕的長公主,絕對沒有刺殺他的勇氣和本領,這個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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