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蘇俄 >第161章 抉擇
    內務人民委員部中樓監獄的地下審訊室內,維克托叼着一支香菸,坐在一把鐵質的椅子上呆呆出神。

    在他對面,索菲亞將豐滿的翹臀靠在一張同樣鐵製的桌子邊上,左腿着地,右腿擡在半空,正在將右腳上的軍靴脫下來,她剛剛出去了一趟,被暴雨打溼了裙子,軍靴內也進了水,現在有點不舒服。

    審訊室處在地下一層,整個房間裏只有一個長不過30公分,寬不足15公分的小窗戶,這個小窗戶只比地面高不到半米,因此投射進來的光線非常有限,在沒有開燈的時候,房間裏暗如陰間,陰森可怖。

    “咚咚”的敲門聲在這個時候響起,索菲亞看了一眼依舊在走神的維克托,輕輕咳嗽一聲。

    維克托回過神來,有點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索菲亞提了提手裏的高筒靴,聳聳肩,又朝門口的方向瞟了一眼。

    維克托這才反應過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房門口,將緊閉的房門拉開。

    “上校同志,我們把阿塔莫諾娃帶回來了,”門外站着一名中士,他在看到維克托的時候,便行禮說道。

    “知道了,”維克托點點頭,說道,“安排到6號審訊室。”

    “是!”中士應了一聲,再次行禮,轉身離開。

    重新將房門關上,維克托回到自己的椅子前面,丟掉手裏那節幾乎燃盡的煙屁,又從口袋裏摸出香菸,準備再點一支。

    索菲亞瞟了他一眼,先將另一隻軍靴也脫掉,隨即便走過來,探手將香菸從他脣間扯過去,叼進自己的嘴裏。

    “壓力很大?”伸手將打火機也從維克托的手裏拿走,索菲亞一邊給自己點着煙,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維克托吐了口氣,把後背靠近椅背裏。鐵製的椅子靠着很不舒服,他又挪動了兩下身子,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這才微微仰頭看着索菲亞,說道:“沒什麼,都習慣了,只是這次的期限有些短,所以壓力稍大一些罷了。”

    “大人物承擔大壓力,很公平,”索菲亞已經點燃了香菸,她吸了一口,將打火機直接揣進自己的上衣口袋,笑道。

    索菲亞抽菸的樣子很……怎麼形容呢,很風塵,總感覺吸菸這種事情,與她素來冷豔的氣質不符。

    “其實你不用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叼着香菸回到那張鐵桌子旁邊,索菲亞背對着維克托的方向,將身上的制裙撩起來,褪下里面的淺棕色制式絲襪,“我在烏克蘭這兩年,也辦過不少的案件了,這裏面能夠真正找出結果的,又能有幾件?”

    將溼漉漉的長襪直接丟在桌上,索菲亞又將地上軍靴重新穿回去,嘴裏則繼續說道:“既然現在你的期限只有兩天半,那麼你應該考慮的就不是找出真相,而是找到一個最合理的懷疑對象,然後圍繞着他去填充證據。只要證據充足,故事合理,那麼它就是真相。”

    維克托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其實別說是現在的條件,即便是在他重生前的那個年代裏,又有多少現實發生的案件能夠最終破獲?

    記得前世看過一個關於貝利亞同志的笑話,說是斯大林同志最喜歡的木製菸斗找不到了,所以他很生氣,將貝利亞找了過來,要求他限期將菸斗找回來。貝利亞同志欣然領命,召集一干內務人民委員部的高級探員來辦理這個案子,並且很快得到了結果。他從克里姆林宮揪出了一個由12人組成的反革命小集團,菸斗就是他們偷走的,並且這些人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隨後……斯大林同志在他的沙發下面找到了遺失的菸斗。

    這世上,很多時候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喜歡看到的“真相”是什麼,把人們喜歡的東西給他們,往往比把真相給他們的結果更好。

    “腿上的疤是怎麼回事?”維克托強行將思緒從歪路上扭回來,他岔開話題,問道。

    “這裏?”索菲亞低頭瞅瞅,擡起右腿,摸了摸小腿外側那道足有六七公分長的傷疤,說道,“擦傷,在基輔撤退的時候弄的。”

    這話說完,她便意識到維克托是在故意岔開話題了,於是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那個阿塔莫諾娃交給我來審吧,保證很快就能讓她開口。”

    維克托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

    索菲亞整理了一下裙子,邁步朝門口走去。就在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停了下來,隨後,她轉過身,重新走回到維克托的面前。

    “你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維克托,”彎下腰,索菲亞把臉湊到維克托的面前,將額頭頂在他的額頭上,同時,一邊伸手撫摸着他的臉,一邊說道,“你所說的那份壓力,根本就不應該存在,知道爲什麼嗎?”

    維克托感受着從她鼻腔裏噴出來的熱流,眼睛裏則看到了她藍色眸子中閃爍的莫名光彩。

    “對你來說,這個案子是個壓力,但對於很多下面做事的人來說,它卻是個機會,”索菲亞緊緊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是大人物,知道嗎?你需要做的,就是把案子交給那些看到機會的人去辦,然後在某個合適的時候告訴他們,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把這個該死的案子破了,他們就能得到他們應得的。然後,維克托,相信我,等不到規定的期限,你就能得到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結果。”

    這番話說完,索菲亞站起身,徑直出門而去。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直到厚重的鐵門咣噹一聲關閉,維克托才緩緩收起臉上覆雜的表情。

    索菲亞給的這一番建議,可不僅僅是針對這個案子的,而是針對他個人的行事作風的。

    過去,維克托辦理任何案子的時候,都講究個真相,幾乎每一個案件,他都要事無鉅細的自己捋一遍,什麼證物、證詞等等等等,他都要自己審查。

    而索菲亞所告訴他的,就是讓他認清自己是個“大人物”,對他來說,那些案子是壓力,需要求索真相,而對於下面那些辦事的人來說,每一個案件都是一個機會,他們求索的或許是真相,或許不是,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個機會他們都不想放過,每一個案件都想弄一個結果出來。

    作爲“大人物”,維克托要做的不是一味的追求真相,而是需要在真相和給下屬機會之間尋求一個平衡,至少,要讓那些替他辦事的人,追隨他的人,看到更多地希望。

    自打重生以來,維克托對自己的新生並沒有太多的野望,他最初的追求就是活着,然後就是想作爲一個好人活着,再之後,就是想作爲一個好人儘可能舒服的活着。但現實正在一點點的告訴他:想活着沒問題,想舒服的活着也沒問題,可要想做個好人,尤其是做個純粹的好人,那就得把前兩條要求放棄了——或許“人”與“好”本身就是存在對立的,硬要將它們組合到一塊的人,往往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長處一口氣,似乎是想要吐盡胸腔裏的抑鬱,維克托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腦拋出去。他接受了索菲亞的建議,背靠着椅子閉目養神。

    連續兩天不眠不休,再加上精神高度緊張,維克托的疲憊已經滲透到了骨子裏,原本只想着靠一會,閉閉眼,甚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咣噹的開門聲將他從睡眠中驚醒,身子陡然一震,他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門口處,索菲亞正拿着幾張紙走進來。

    維克托抹了一把臉,醒醒神,仔細看的時候,才發現索菲亞的雙手上全都是血,就連軍裝的裙子和前襟處,也濺了斑斑點點的許多血跡。

    她貌似有些疲憊的走到鐵桌子旁邊,將手中的那幾頁紙丟在桌上,說道:“好啦,拿到口供了。”

    維克托起身走過去,將從口袋裏摸出的香菸放到桌上,一邊伸手去拿那幾張紙,一邊問道:“是真相,還是大家喜歡的結果?”

    索菲亞瞟了他一眼,伸手拿過桌上的香菸,直接把煙盒送到嘴邊,用牙齒從裏面叼出一支菸卷,含糊的說道:“重要嗎?”

    維克托沒有再問,低頭去看手上的口供。

    “應該是真相,”索菲亞轉身走向審訊室對面的盥洗池,“至少我沒有誘供,證詞裏的一切都是那女人自己交代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都是真的。”

    維克托的心裏陡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沒有繼續去看手中的口供,而是扭頭看向盥洗池邊的索菲亞。

    “葉格羅維奇少校已經帶人去抓捕佐祖阿什維利了,”索菲亞在盥洗池邊洗着手,她面前的鏡子裏映出她姣好的面容,“佐祖阿什維利潛逃的可能性不高,但那個博里斯?波波羅夫多半已經離開了莫斯科,而且,我懷疑這個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維克托根本不知道什麼博里斯?波波羅夫是誰,他還沒看口供呢,而且,他現在的注意力也不在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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