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列車在鐵軌上飛速行進,考慮到半個小時前剛剛過了梁贊,莫斯科就在正前方了。

    由斯大林同志專門安排的車廂內,維克托坐在一把皮椅上,嘴裏叼着一支香菸,雙目無神的看着窗外。

    車外正在下雪,這場雪下的還不小,車窗上已經凝起了冰晶,而從車窗向外看,天地間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在維克托的身後,索菲亞正在替他按摩着肩膀,而在兩步之外的辦公桌上,則擺放着一份文件,那是之前纔剛剛收到的來自波羅茨克方向的戰場情報。

    過去一段時間裏,最高統帥部對於白俄羅斯方向的作戰方案,始終沒有停止過爭論,朱可夫同志一力想要拿下白俄羅斯戰役的指揮權,他得到了來自總參謀部的支持。

    難得的是,一向表現軟弱的羅科索夫斯基同志,在這個問題上總算是硬氣了一回,他爲了保住對白俄羅斯第1方面軍的指揮權,拿出了兩份作戰方案,可即便如此,他依舊還是在這場爭執中敗北了。

    是的,斯大林同志在原則上是支持羅科索夫斯基的,但這種支持,只是基於政治的考量,其在很大程度上,並不能決定軍事上的最終安排。

    另外,朱可夫同志同樣也拿出了一份頗具說服力的作戰方案,而且,考慮到他的戰績以及個人威望,這份作戰計劃得到了最高統帥部絕大多數人的支持。

    朱可夫同志的作戰計劃是:對明斯克發動鉗形攻勢,側翼攻擊包括從東北方經波羅茨克和維捷布斯克發動的輔助攻勢,以及從東南方發動的經博布魯伊斯克的主要攻勢組成。

    其作戰目的則是徹底粉碎德軍日洛賓—博布魯伊斯克的軍事集羣,說白了,就是通過這一戰,徹底殲滅德軍的中央集團軍羣,爲蘇軍解放整個白俄羅斯鋪平道路。

    按照總參謀部的預估,一旦這個作戰計劃得到順利實施,那麼蘇軍將有望衝到波羅的海沿岸、東普魯士和波蘭邊境,從而解放白俄羅斯全境,甚至可以將戰線推進到1940年的邊境線上。

    毫無疑問,朱可夫同志的作戰計劃要比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提出的兩個方案,更加的大膽,更加的富有野心,因此,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內的最高統帥部,接受了總參謀部的建議,將這場戰役的主導權,交到了朱可夫同志的手裏。

    這場戰役從11月9日正式發起,到現在已經進行了一週多時間,而從這份軍情上看,信心十足的朱可夫同志現在是過於樂觀了,負責指揮波羅的海第1方面軍作戰的巴格拉米揚將軍,在波羅茨克方向的進攻中遭遇重創,部隊損失很大。

    而在博布魯伊斯科方向發動攻勢的主攻部隊,同樣沒有取得多大進展,德軍在這個方向上的防線顯得堅固無比,蘇軍的進攻鋒芒被撞了個粉碎。

    斯大林同志已經看過這份戰報了,不過,令維克托感覺驚訝的是,他似乎並沒有多麼憤怒,更沒有要追究任何人責任的跡象,他只是要求給朱可夫發一份電報過去,詢問他是否要將這場進攻繼續下去。

    好吧,維克托承認,自己根本揣摩不到斯大林同志的想法,這位領袖同志似乎有點神經質,總是在不值得生氣的事情上大發雷霆,卻又在該暴怒的事情上冷靜的嚇人。

    維克托有一個好習慣,對於揣摩不透的領導,索性就不去揣摩,老實本分的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在立場上與領導保持高度一致,如此一來,總歸就不會犯錯了。

    心裏正想着這些煩心事,車廂的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因爲列車還在行進的過程中,因此這聲音聽的不是很清晰,但索菲亞卻是聽到了,她急忙後退一步,與維克托分開些距離,同時替維克托說道:“進來吧。”

    拉着白色簾子的車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光頭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維克托急忙站起身,一邊將手中的菸捲掐滅在菸灰缸裏,一邊笑着說道:“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您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斯大林同志的大祕,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他一手握着車廂房門的把手,也不進車廂,就那麼站在門口,朝維克托點點頭,說道:“斯大林同志要見你。”

    “現在?”維克托下意識的扭過頭,看了看車窗外面。

    昨天晚上,他與斯大林同志聊了半夜,隨後,他睡了五個小時,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又過去看了看,那時候斯大林同志還沒有睡下呢。如今還不到中午,難道斯大林同志沒有休息嗎?

    “就是現在,”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點點頭,說道。

    維克托不敢再耽擱,他拿過辦公桌上的軍帽,端端正正的戴在頭上,隨即快步走向車廂門口。

    “斯大林同志一直沒有休息,”門口,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小聲說道,“稍後儘量少在他的車廂裏停留,也好讓他早點休息。”

    “我知道,”維克托點頭說道。

    也難怪斯大林同志對波斯克列貝舍夫絕對的信任,這位大祕同志的忠誠是不用質疑的。

    跟在波斯克列貝舍夫的身後,維克托穿過一個車廂,直接去了斯大林同志的專用車廂。

    當兩人進入斯大林同志車廂的時候,維克托就看到他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帶着眼鏡,正一邊吸着菸斗,一邊仔細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維克托的眼睛比較尖,再加上角度不錯,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那份文件正是自己提交上去的,有關實行“黨委會”制度的報告。

    說句真心話,維克托最近還真是挺有幾分得意的,他提交的那份報告,斯大林同志給予了絕對的重視,從德黑蘭返回莫斯科的這一路上,數天時間內,斯大林同志幾乎只要有了空閒的時間,就會翻看這份報告。

    這已經不是在“看”了,而是在很用心的研究。

    如果放在後世,維克托的這份報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國內就在施行這種制度,但是在如今的蘇聯,這卻是絕對的首創,在此之前,還沒有人提出來過,哪怕是蘇聯的締造者列寧同志,也沒有提出過這樣的思路。

    聽到車廂門口的動靜,斯大林同志扭過頭來,看了一眼,他的視線從眼睛上方投過來,徑直落到維克托的身上,隨後,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朝辦公桌對面的一把椅子指了指。

    維克托急忙將軍帽摘下來,快步走過去,安穩在那張椅子上坐下。

    斯大林同志將面前的文件合上,隨即,又拉開面前的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個檔案袋,直接丟到維克托的面前。

    他朝檔案袋指了指,那意思顯然是讓維克托拿過去看看。

    維克托欠起身子,將那個檔案袋拿過來,取出裏面的文件,看了看封面。

    這是一份由濱海集團軍提交過來的報告,上面有集團軍的印鑑和簽發日期。

    維克托將文件翻開,用最快的速度將文件瀏覽了一遍。

    這份報告中彙報的內容,是在亞速海沿岸的戰役中,濱海集團軍所蒙受的損失,看上去,顯然沒有什麼太值得關注的問題。

    將文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維克托有些疑惑,不過他什麼都沒問,只是將文件合上,重新放回到文件袋裏。

    “卡爾梅克志願騎兵團,看到了嗎?”斯大林同志將菸斗放在一邊,目光看着維克托,問道。

    維克托點點頭,說道:“這支叛軍的部隊我瞭解過,其成員都是卡爾梅克人,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來自卡爾梅克共和國的年輕人,也有一部分來自貝爾格萊德、巴黎以及布拉格。”

    卡爾梅克人的問題,在聯盟屬於歷史遺留的老問題了。

    在十月革命取得勝利之後,作爲一個少數民族,卡爾梅克人的立場存在問題,內戰期間,大批的卡爾梅克人加入了白匪的軍隊,類似鄧尼金和弗蘭格爾的軍隊中,就有大量的卡爾梅克人。

    內戰結束之後,卡爾梅克成立了自治州,莫斯科的目的是爲了軟化卡爾梅克人的分離傾向,希望能夠就此解決這個歷史遺留的問題。

    但是,在最後的農業集體化過程中,因爲宗教、風俗等諸多問題,卡爾梅克人的離心傾向又一次膨脹起來,併發生了一系列的叛亂,這也標誌着莫斯科的民族政策實際上在卡爾梅克失敗了。

    蘇德戰爭爆發之後,德國人利用了這種矛盾,他們將大量逃亡聯盟之外的卡爾梅克人召集起來,組織各種宣傳活動,而在兩年前,德軍攻佔卡爾梅克地區的時候,其奉行的政策,也不像對烏克蘭人那般的殘酷。他們將卡爾梅克地區的土地私有化,又允許卡爾梅克人重新信封佛教,恢復卡爾梅克人的語言,由此,德軍也獲得了卡爾梅克人的支持。

    正因爲如此,當蘇軍重新奪回卡爾梅克地區的時候,纔會有那麼多卡爾梅克人加入德軍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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