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黑蘭會議所確定的戰後格局中,波蘭所屬的東歐地區,屬於蘇聯絕對的勢力範圍,這一點,就連反蘇態度最堅決的英國佬,都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爲什麼說英美會將波蘭流亡政府視爲麻煩製造機?主要就是因爲這個連國家都滅亡了的所謂政府,總是上躥下跳的表現他們的存在感。

    此前的卡廷森林事件,就已經鬧過一次了,在那時,波蘭流亡政府等於是柏林打了一場配合,將同盟國一方搞的焦頭爛額。好不容易,那件事的風波被壓下去了,他們竟然又跳出來搞事,準備搶在蘇軍進入華沙之前,搞一場所謂的起義出來。

    當然,如果說波蘭人的起義計劃切實可行,那麼這件事或許還能說道說道,沒準也可能獲得英美盟友的支持,但現實是,他們的計劃簡直不要太難看。

    首先,整個起義計劃最主要的可行性,竟然是認爲德軍在明斯克戰役中被蘇軍打的膽氣盡喪,因此,在這個微妙的時候,只要他們能夠在華沙發動一次起義,將聲勢造出來,那麼華沙的德軍就會狼狽逃走。

    其次,按照蘇軍目前推進的速度,如果他們按照計劃發動起義,那麼等到起義成功之後,起義軍只需要在華沙堅守不到一週,甚至是至需要堅守兩到三天,蘇軍的部隊就會挺進到華沙,與他們這些起義軍匯合。

    最後,他們的起義還可以得到美國和英國空軍的支持,只要兩國的空軍能夠出動,就能阻止德軍的飛機進入華沙上空,從而爲起義軍創造更多的有利條件。

    從頭到尾看看波蘭人的計劃,他們一方面寄希望於他們的敵人會不戰而逃;一方面寄希望於他們正在算計的對手,希望他們的對手,也就是蘇聯人,可以在他們的起義發動之後,不計代價的趕過來與他們匯合,幫助他們贏得這樣一個解放華沙的榮譽;最後一方面呢,又寄希望於戰爭前就出賣過他們一次的英國人,希望英國人連同美國人,可以不計代價的來支援他們。

    因而,在實際上,波蘭人的這個起義計劃等於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別人的身上,而對自身的勢力卻沒有一個客觀的評估,換句話說,他們對所有人都提出了要求,甚至包括他們的敵人,但唯獨沒有考慮他們能給別人帶來什麼。

    真不知道這是革命浪漫主義,還是沒腦子的傻樂觀精神,總之,在維克托看來,這件事有點好笑。

    不過話說回來,他覺得搞笑的事情,在斯大林同志看來卻不一定有什麼好笑之處,相反,他還得考慮斯大林同志會不會因此而暴怒,說到底,波蘭人正在策動的這場起義,等於是要在蘇聯人的手裏搶奪勝利果實。

    想想看,在這種時候,如果不是因爲蘇聯紅軍正在迅速向華沙逼近,那些波蘭人敢考慮發動這樣一場起義嗎?答案很明顯,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的,因爲他們不具備那種勢力。

    可是現在呢,隨着蘇軍的快速挺進,波蘭人準備玩這麼一手,那麼等到華沙解放之後,這些波蘭人會說什麼?毫無疑問,他們會大言不慚的說,華沙是他們解放的,與蘇聯人沒有任何關係。

    這就是波蘭人打的算盤,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卑鄙伎倆,令人不齒,當然,波蘭人歷來如此,沒什麼值得奇怪的。

    現在,維克托拿到了這份情報,考慮到問題的嚴重性,這份情報總歸是要送到斯大林同志面前的,他當然希望選一個領袖同志心情不錯的時候送過去,那樣的話,至少有一個緩衝。

    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顯然也能看出這件事的麻煩之處,不得不承認,波蘭流亡政府真的是“麻煩製造機”啊,他們想出來的這個策略,真的是噁心人之極,因爲聯盟不管如何應對,都可能會因此而陷入一樁麻煩事。

    “斯大林同志之前還說,你這個傢伙總能給他帶來開心的消息,”將信箋上的內容看了一遍,波斯克列貝舍夫嘆了口氣,表情苦澀的說道,“現在看來,他的這個說法很快就要改一改了。”

    維克托苦笑的攤攤手,他又能有什麼辦法?難道類似這樣的情報還能不往上報了嗎?

    “走吧,我現在就帶你過去,”將信箋交還給維克托,波斯克列貝舍夫從椅子上站起身,說道,“送走了那些外國使節,日丹諾夫同志與莫洛托夫同志應該還會留一會兒,這個消息也應該讓他們瞭解一下的。”

    維克托點點頭,跟着他站起身,一起向辦公室門口走去。

    兩人出了祕書室的房門,直接走樓梯上了二樓,這一路上,波斯克列貝舍夫都比較沉默,一言不發,直到走到斯大林同志的辦公室門口,他才停下腳步,朝着維克托使了個眼色,自己則率先推門走了進去。

    隨着房門推開,維克托就聽到了日丹諾夫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這位斯大林同志的密友加親戚,似乎正在描述什麼人的形象,估計是描述的比較幽默到位,引來了斯大林同志和莫洛托夫同志兩人的笑聲。

    等了片刻,才聽波斯克列貝舍夫同志說道:“斯大林同志,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同志到了。”

    “哦,讓他進來吧,”斯大林同志的心情的確很愉快,他笑着說道,“正好,我有一個邀請準備通知他。”

    聽了這話,維克托邁開步子,徑直跨進辦公室。他站在門口處,先朝着正對門口而坐的斯大林同志敬了個禮,隨後又朝同時看過來的日丹諾夫與莫洛托夫兩人敬禮。

    “好啦,過來坐吧,”在斯大林同志面前,日丹諾夫同志顯得非常平易近人,他朝着維克托招招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又拿過桌上一瓶見底的酒,說道,“這是西茲先生送來的一瓶威士忌,最後這一點歸你了,希望你能喝的慣。”

    西茲就是指的威廉?西茲,戰前英國駐蘇聯大使,且不論當時英國與蘇聯的關係如何,至少西茲本人與莫洛托夫的私交還是不錯的,而這一次,他也是以個人的身份趕來了莫斯科,藉口是專門爲了觀賞這一盛事。

    “謝謝,”維克托將軍帽摘下來,夾在腋下,面帶微笑的快步走過來,就在日丹諾夫同志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說道,“說起西茲先生,剛纔在觀禮的外國代表中,好像沒有看到他。”

    維克托之所以有這麼一問,是因爲他得到情報證實,威廉?西茲是瞭解華沙起義計劃的,至少他了解一部分,因爲波蘭流亡政府的外交官亞歷山大?米謝克與他往來密切,而此前一段時間,兩人之間的往來更是頻繁。

    “哦,西茲先生昨晚就離開了莫斯科,”莫洛托夫同志笑着說道,“他是以私人身份來莫斯科的,即便是到了今天,也沒辦法登上觀禮臺。”

    “怎麼,你對西茲很關注?”斯大林同志好奇的問道。

    “是最近幾天比較關注,”維克托沒打算兜圈子,他摸索着口袋,將那張信箋拿出來,說道,“斯大林同志,恐怕我又要破壞您的好心情了,華沙情報站剛剛送來了一條最新情報,牽涉到了西茲先生,準確的說,是牽涉到了與他往來密切的波蘭流亡政府外交官,亞歷山大?米謝克。”

    斯大林同志皺起眉頭,盯着他的臉看了看,這才伸手將那張信箋拿過去。

    “華山情報站的同志們確定,波蘭國家軍的人最近幾天正在偷偷向華沙市區集結,”趁着斯大林同志看情報的時候,維克托繼續說道,“他們已經做出了具體的起義計劃,甚至包括了爲德國人預留幾條撤退通道的構想。”

    沒錯,國家軍的人就是這麼體貼,他們唯恐駐守華沙的兩萬多德軍沒有退路,還在起義的計劃中專門給這些德軍準備了撤退路線,在他們的設想中,最好是一槍不發的解放華沙才最合適呢。

    出乎意料的是,斯大林同志並沒有發火,他在看完了信箋上的內容之後,雖然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但要說發怒了倒也不至於。

    “怎麼回事?”雖然維克托也做了一些解說,但畢竟說的不具體,因此,莫洛托夫在斯大林同志看完信箋之後,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就像維克托所說的,波蘭人準備在華沙發動一場起義,搶在我們英勇的蘇聯紅軍之前,將華沙從德國人的手裏搶回去,”斯大林同志將信箋交給莫洛托夫,同時沉聲說道,“那些流亡到倫敦的人,認爲這樣就有了與我們談判的籌碼,還能在最大程度上,削弱我們在波蘭,乃至整個東歐的影響力。”

    信箋上的內容並不多,莫洛托夫只是一會便看完了,他將信箋遞給對面的日丹諾夫,說道:“這是波蘭人一次卑鄙的嘗試,我們必須做出果斷的反擊,否則的話,華沙將不是唯一一個這麼做的城市,我們將來還要面對無數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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