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不僅僅是一種科學的世界觀,同時也是一種有效的方法論,它不是一種現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點和用於研究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而從聯盟的目前階段來說,制訂政策的依據就是要針對主要矛盾,主要矛盾是什麼,相應的政策制訂時,就要以解決或是緩解此類矛盾爲主。

    但問題的複雜性在於,如果掌握住了主要矛盾,然後再針對主要矛盾制定政策,相對來說總是容易一些的,關鍵的問題在於,當權者能不能準確把握住這個主要矛盾,如果對主要矛盾的認識不準確,那麼後續的政策制定,自然也就成了無根之萍,根本毫無正確性可言了。

    在制訂新的“五年計劃”的過程中,不管是哪一種觀點,其根本其實就是對主要矛盾的認識。日丹諾夫同志在過去幾年裏,長時間被圍困在列寧格勒,他是能夠切身感受到消費品匱乏對整個社會所造成的衝擊的,因此,他非常清楚,如果不解決消費品匱乏的問題,從長遠來看,布爾什維克黨的執政地位也是不會穩固的。

    而斯大林同志畢竟沒有設身處地的在列寧格勒工作過,他不知道列寧格勒被圍困期間經歷了些什麼,在莫斯科,在克里姆林宮,他所接觸到的一切,都是來自方方面面的報告。而在這些報告中,有兩個方面內容是不會缺少的:第一,德國法西斯軍隊進攻的兇猛,第二,蘇聯人民反法西斯,保衛國家的熱情多麼高漲。

    由這兩項內容很自然就能得出一個結論:外部勢力滅亡蘇聯,推翻蘇維埃政權的野心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因此,聯盟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增強自身的軍事實力,以隨時應對來自國外的武裝干涉或是入侵。與此同時,蘇聯人民是熱情擁護蘇維埃政權的,在這種熱情之下,他們可以暫時將物質生活方面的需求放在一邊,因此,消費品短缺的矛盾就是次要的。

    至於馬林科夫同志,他在整個戰爭期間都在負責軍工工作,不管是負責飛機的生產製造,還是負責別的武器的製造,他都深刻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一場戰爭對軍事工業能力的考驗有多麼殘酷,同時,他還意識到,現代戰爭對軍事工業生產的依賴性有多麼高。所以,他在聯盟主要經濟工作的思考方面,就認爲以軍事工業爲主的重工業,必須被擺放到一個絕對領先的地位上。

    沒錯,這就是一個現實,任何人的政治理念都不是憑空得來的,其成型必然與當事人的人生經歷亦或是從政經歷有關,但不管其理念到底對不對,其根本出發點也是爲了將這個國家建設好,而不是相反。

    而就維克托本身來說,他之所以會在心裏反對斯大林同志的主張,也不是因爲他個人具備什麼特殊的能力,這只是單純因爲他是重生者,他知道蘇聯和美國不會在未來幾十年的時間裏真正爆發戰爭,也知道消費品匱乏的問題,將會在聯盟內部演化的多麼嚴重,但如果讓他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反對斯大林同志的立場,他還真是沒有那份勇氣。

    當然,這裏涉及到的還不僅僅是一個勇氣的問題,最主要的,是他的立場不可能得到什麼人的認同。因爲在當前的國際環境下,斯大林同志的立場纔是最貼合實際的。

    不要認爲斯大林同志在剛剛結束的中央委員會工作會議上,是單純以他的威信壓服了不同意見,實際上,在有關着重發展重工業這個問題上,斯大林同志的意見,是得到了大部分與會代表認同的,因爲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來自美國的威脅,尤其是來自美國輿論界的威脅。

    在如今的美國,核武器在日本所顯現出來的威力,給了美國人,尤其是美國媒體過多的自信,不管在什麼問題上,哪怕只是一些很小的地區衝突,美國的報紙上都會叫囂着向對方投擲一枚核彈,讓對方嚐嚐核武器的厲害,這種赤裸裸的核訛詐,在任何人的眼裏都是極大的威脅,有資格參加中央委員會工作會議的代表們,又怎麼可能毫無所覺?

    因此,認爲解決外部威脅應該置於聯盟工作最優先地位的人,並不僅僅是斯大林同志一個人,他的意見其實是符合大多數人意見的,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的提議纔會順利的在工作會議上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

    再有,在斯大林同志提出的規劃中,也有與維克托意見相吻合的地方,比如說對交通運輸業給與更多重視的問題上。之前,維克托就認爲在戰後重建工作中,交通運輸業應該擺放在一個較爲重要的地位上,但沃茲涅先斯基同志顯然不認同他的觀點。而現在呢,在新的五年計劃規劃中,交通運輸業被提到了一個足夠重要的位置上,這也代表了維克托在某種程度上的勝利。

    聽了維克托的一番話,庫西寧同志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份摺疊起來的信箋。他將信箋展開,眯縫着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說道:“看來我們的思路還有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不過,在大部分問題上,我們還是能夠跟上莫斯科,跟上中央的決策的。”

    話說完,他再次擡起手來,去摸上衣口袋,只是摸了半天,也沒摸到什麼。

    維克托看出他的用意,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鋼筆,遞了過去。

    “謝謝,”庫西寧同志朝他點點頭,道了謝,將鋼筆接過去,在手中那份信箋上勾勾畫畫一番,說道,“從中央在對下一個五年計劃的規劃中可以看出來,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同志,你在有關道路建設方面的提議,是非常有見地的。我認爲聖彼得堡經彼得羅扎沃茨克、凱姆至摩爾曼斯克的鐵路,以及阿爾漢格爾斯克經白海城到摩爾曼斯克的鐵路,都應該列爲我們明年的工作重點。”

    維克托笑了笑,插口說道:“除此之外,凱姆至摩爾曼斯克,以及聖彼得堡經彼得羅扎沃茨克至滅德維日戈爾斯克的公路,也應該納入明年的重點建設項目名錄裏,我的觀點始終如一:任何經濟建設的基礎,都應該放在基礎設施,尤其是道路交通率先發展的基礎上。而且,類似公路、鐵路這樣的大規模建設項目,都對經濟的發展有很強的帶動作用,所以,必須給與足夠的重視。”

    庫西寧同志再次點頭,並且用鋼筆在他的信箋上做了記錄。

    “除了交通的恢復和建設之外,我們在工業領域的投入也必須佔有一定的比例,”庫西寧同志接着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卡累利阿地區過去的重工業所佔比例並不高,缺乏成規模的重工業企業,而戰前建立起來的那些重工業企業,比如說彼得羅扎沃茨克的拖拉機廠、造船廠,再比如說納德沃茨克的鋁廠,又都在戰爭爆發之前遷到了烏拉爾山以東,現在都不知道還會不會遷回來。所以,要想完整相關的建設任務,我們依舊需要興建一系列的新項目。”

    維克托點點頭,國家計委制定出來的新五年計劃,並不是一個不具備約束力的建設藍圖,相反,它是具備一定強制性的,尤其是在一系列的建設目標上。舉個例子,如果說新的五年計劃中,要求在五年時間裏,建設多少家的重工業企業,而其中有一定比例的任務落在了卡累利阿,那麼,卡累利阿就必須在五年計劃執行期間,將等比例的重工業企業建立起來,否則的話,維克托這個第一書記就要倒黴。

    “我得考慮是,在今後兩年中,將科斯托穆克薩的鐵礦項目落實到位,”維克托說道,“至於其它的項目,可以和同志們多商量,討論,我們甚至可以同芬蘭的同志們做一些必要交流,雙方取長補短,互爲補充。”

    維克托之所以提到芬蘭,就是給與庫西寧同志的一個回報,他剛纔在信箋上做的記錄,實際上就是一種坦率的表態,他在明確的告訴維克托,在稍後的工作會議上,他會贊成維克托在交通建設方面的提議,甚至會贊成他在重工業建設方面的一些提議。當然,作爲回報,維克托也要支持他在某些問題上的立場。

    而維克托給出的答覆,就是他在重工業的項目中,只有一個科斯托穆克薩的鐵礦項目需要落實到位,至於其它的,維克托沒有野心,他願意配合庫西寧同志的意見。

    作爲卡累利阿-芬蘭蘇維埃共和國的第一書記,維克托一旦同庫西寧這個蘇維埃主席團的主席達成一致,那麼很多問題就可以直接佔據主動了,如果不考慮團結性的問題,他們甚至能將身爲人民委員會主席的維羅萊寧直接架空掉。不過,考慮到庫西寧與維羅萊寧之間的特殊關係,這種難看的局面當然是不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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