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與其說美國人是在包藏禍心,不如說他們是在試圖彰顯他們公平正義的國際形象,以拉攏更多的歐洲國家加入他們的陣營,與蘇聯展開對抗。而莫斯科之所以反對將德國重新合併起來,並給予其獨立自主的權力,也並不是貪戀東德地區這麼一片土地。

    實事求是的講,在當前的局勢下,蘇美雙方在歐洲真正需要的,其實是一片橫亙在彼此間的一段軍事緩衝區,在這片緩衝區內,雙方都不能保持軍事存在,同時,這片緩衝區的政府,應該在蘇美之間保持絕對的中立,如果有這麼一片緩衝區存在,那麼蘇美之間的問題,將在很大程度上得以解決。

    可遺憾的是,在當前複雜的國際形勢下,不管是華盛頓還是莫斯科,亦或是倫敦、巴黎,都沒有考慮這一層問題,他們所謀求的,都是期待着能夠逼迫對方做出讓步,從而保證自己的優勢地位,在這種情勢下,雙方可以達成的妥協其實非常少。

    不過,從本質上來說,這種關係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兩國爭霸,如果大家能夠有商有量的解決問題,那還談什麼對抗啊?那不就成了求同存異了嗎?

    “瓦西里·丹尼洛維奇同志,”等到對方的闡述告一段落,維克托才接口說道,“現在可以確定的是,英美雙方已經就他們彼此兩個佔領區合併的問題,達成了最終的協議,而在發行新德國馬克的問題上,他們也已經有了共識。當前,英美正在做着法國人的工作,儘管巴黎不希望與聯盟展開直接的對抗,但考慮到美國人可以拿出來的援助資金,我想巴黎最終做出妥協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說到這兒,他停下來,將目光轉向索科洛夫斯基,繼續說道:“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你必須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因爲柏林在今後一段時間內,局勢將會變得更加複雜。”

    “我們不能坐視美國人背棄波茨坦公告的精神,必須給他們一個足夠疼的反擊纔行,”索科洛夫斯基握緊拳頭說道,“這不僅關乎到了聯盟的利益,也關乎到了反法西斯的國際立場問題,是否遵從對德國的制裁原則,將直接影響到對德戰爭的正義性問題,而美國人正試圖模糊這一點。”

    維克托沒有說話,在他前世的記憶中,德國人對二戰的反思顯然是足夠充分的,從這一點上說,是否允許德國重新統一,與二戰反法西斯同盟是否具備正義性無關。但是話說回來,同樣也是在維克托前世的,受西方國家宣傳的影響,到了維克托重生的那個時期,國際反法西斯的歷史,的確在某種程度上被玷污了,比如說在東歐以及烏克蘭,法西斯組織的死灰復燃就很能說明問題。

    站在聯盟的角度來考慮,確保反法西斯歷史的正面性,顯然是關乎到國家利益的,畢竟聯盟在這場戰爭中付出了太大的代價,同時,在歐洲戰場上,聯盟也是反法西斯的主要力量。除此之外,也正是這一場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才確立了聯盟在國際上的大國地位,它對塑造聯盟的國際形象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維克托前世的時候,蘇聯解體之後的最初十多年時間裏,俄羅斯在確保反法西斯正義性的問題上立場模糊,也就是在那個時期,莫斯科與日本就南千島羣島問題展開了一系列談判,時任的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甚至有了將南千島羣島歸還給日本的倡議。及至後來,二零零零年之後,俄羅斯在南千島羣島問題上的立場反覆動搖,今天說要歸還給日本,明天又說那是俄羅斯的領土,沒得談,等到後天又說可以考慮歸還兩個,其實歸根結底,自從俄羅斯確定要接過前蘇聯的榮光之後,對於日本來說,南千島羣島問題就已經沒得談了。

    爲什麼?很簡單,因爲以蘇聯繼承者自居的俄羅斯,必須確保前蘇聯在衛國戰爭中的正確立場,並將那場戰爭的勝利作爲一份榮光繼承過來。在這種情況下,俄羅斯對南千島羣島的佔領,實際上直接關乎到了二戰的正義性問題——日本人一直宣稱俄羅斯對南千島羣島的佔領不合法,併爲此拒絕與俄羅斯簽署和平協定,如果俄羅斯將南千島羣島歸還給日本的話,那就等於是接受了日本的立場,二戰末期蘇聯的對日宣戰,就成爲了侵略行徑,它直接否定了前蘇聯在二戰中的正義性。如此一來,以前蘇聯繼承者自居的俄羅斯,怎麼可能會接受日方的要求?

    所以,從整個角度上看,不管是莫斯科對日本做出的歸還領土的承諾,還是日本政府所謂立場堅定的領土主權聲索,其實都是在做戲,做給各自國民看的。

    現在,美國人試圖推翻波茨坦會議所做出的決定,將西部德國地區統一起來,自然會招來蘇軍將領們的不滿,最重要的是,美國人還試圖在美英法三國管控區內,單方面推動貨幣改革,其對蘇聯的敵意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很明顯的一點是,一旦美國人在美英法三國控制區內推動貨幣改革,那麼西部德國與東部德國之間的經濟聯繫就等於是被徹底割裂開了,美英法三方等於是在事實上撇開聯盟,將他們三方的控制區統一在了一起,卻將聯盟的控制區排除在外。

    或許有人會說,既然聯盟不同意將德國重新統一起來,那麼英法美三方自己選擇抱團,與聯盟還有什麼關係?但事實是,國際問題不是這麼考慮的,英法美三方在西部德國推動貨幣改革,等於是將聯盟逼到死角,連一個後退的選擇都沒有了。

    爲什麼這麼說?很簡單,分割德國這件事,是反法西斯同盟國所做出的決定,並不是蘇聯一方的要求,因此,在同盟國的框架內討論分割德國這件事,似乎還能爲大部分國家所接受。但問題在於,二戰同盟國一方有多少國家?在德國所發動的戰爭中感覺到切膚之痛的,又有多少個國家?

    的確,整個二戰中被確定爲同盟國一方的國家,多達五十個,但在這五十個國家中,真正付出了足夠代價,做出了足夠犧牲的國家,總計也不超過十個,因此,在戰後制裁德國以及如何制裁德國的問題上,其實大部分國家都沒有鮮明的立場。

    在這個時候,美國人提出將德國重新合併起來,在蘇聯拒絕接受這一提議之後,美國人又聯合英法單獨搞一個西部德國,其製造出來的國際影響,就是蘇聯被孤立了。不,蘇聯不僅是被孤立了,還會被很多國家認爲是新的殖民主義者,畢竟聯盟死佔着東部德國不放。

    事實就是如此,試想一下,分割德國的一共是四個國家,剩餘三個國家都放棄了對德國的分區佔領,並將他們的控制區域合併起來,組建起了一個新的西部德國,而在這個過程中,只有蘇聯搞了特殊,在這種情況下,國際社會將如何看待蘇聯?

    換句話說,美英法三國撇開蘇聯,單獨搞西部德國的構想,其實並不是放棄了重新統一德國的企圖,他們只是想要用這種方式,通過國際社會的輿論給聯盟施加壓力,迫使莫斯科做出讓步,主動將部隊撤離東部德國,從而實現德國統一的戰略意圖。

    莫斯科非常清楚美國人、英國人的企圖,所以,纔有了此前不久的火箭試射行動,也纔有了維克托此次的柏林之行。

    火箭試射的目的,是給西歐國家,尤其是英法兩國施加軍事壓力,明白的告訴他們,聯盟離着美國很遠,想要直接攻擊美國大陸不太現實,但要想攻擊英法兩國,卻是不用廢半點力氣的,聯盟的新式火箭可以直接攻擊到英法兩國的全境。

    當然,僅僅依靠這樣的軍事威脅,肯定還不足以讓英法兩國在德國問題上做出讓步,但只要他們能夠感受到威脅,並心存忌憚,那麼在稍後的一些問題上,他們很可能就會對聯盟做出讓步,至少,他們不敢採取某些激怒聯盟的行動。

    至於維克托此次的柏林之行,則帶有三重目的:第一,對駐德蘇軍的戰備情況展開視察,這其實就是走個過場,主要目的,還是向以美國爲首的西方國家釋放信號,即蘇聯紅軍駐德部隊已經做好了戰爭準備,隨時都可以向西歐開進。

    第二,與東部德國地區的德國共產黨領導人們進行會晤,敦促他們加快黨組織的架構工作,以隨時接管東部德國地區的政治權力。既然美英法三國已經做出了合併西部德國的決定,那麼聯盟就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一旦西部德國組建起臨時政府,那麼東部德國也必須開展相同的工作。

    第三,參與東部德國國家人民軍的組建工作,並以莫斯科意志爲根本,確定國家人民軍的組建原則,按照莫斯科當前做出的決定,國家人民軍將在德軍戰俘、德國人民警察以及德共成員的基礎上組建起來,初期建制爲兩個集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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