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蘇俄 >743 烏克蘭往事
    濃雲西去,隨着暮色將近,幾乎下了一天的小雨終於停了下來,落寞的夕陽趕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敷衍了事般的在西邊天際處露了個臉,隨即便又消失在莫斯科初上的花燈中。

    莫斯科郊外,天鵝湖畔的聖女修道院宮牆下,馬車燈式的路燈已經點亮,但湖畔的光線還不算很暗,至少站在湖底上眺望,對面的斯摩棱斯克大教堂還能看得清清楚楚。

    “日丹諾夫的病重,爲莫斯科今後的局勢平添了太多的變數,”湖畔的青石板小徑上,維克托與米利恰科夫並肩而行,後者揹負着雙手,濃密的一對眉毛微微皺起,嘴裏則是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道,“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可不在這個時候返回莫斯科,或許在馬加丹渡過這個夏天,纔是更明智的決策。”

    維克托抿了抿嘴,最近兩天他得到的消息,是日丹諾夫同志的病情正在好轉,或許再過上一段時間,他就能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了,若是那樣的話,如今莫斯科正在醞釀中的風暴,或許就會自然而然的平息了。

    但在內心深處,維克托也非常的清楚,這個想法可能就是一個奢望,因爲在前世的時候,他雖然對蘇聯的歷史欠缺瞭解,對日丹諾夫這個人的認知也不太多,但在他模糊的記憶中,斯大林同志之後的蘇聯領導人,顯然與日丹諾夫這個人沒有關係,此人活的年紀應該不是很大,或許,他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世的呢。

    “現在,對我來說比較有利的一點是,一旦列寧格勒的局勢出現了大的變化,那麼莫斯科必然會被那邊的局勢發展牽制住更大的精力,從而也容易忽視烏克蘭的問題,這對我下一步工作的展開,無疑是有所幫助的。”米利恰科夫接着說道,“但同樣也是因爲這個緣故,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也將獲得更多的機會,這對我掌握烏克蘭的局勢,又是不利的。”

    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自然就是指的赫魯曉夫了,從邏輯上講,米利恰科夫說的也沒錯。一旦列寧格勒出現大的變局,莫斯科的權力核心必然會將更多的關注點放在北面,放在缺少了日丹諾夫同志直接領導的列寧格勒,從而對烏克蘭的局勢產生疏忽。

    這是必然的,畢竟從政治地位上講,列寧格勒所處的位置可不是烏克蘭能夠比擬的,前者是聯盟的第二首都,而後者無非是各加盟共和國罷了。最重要的是,日丹諾夫同志畢竟是聯盟已經確立好的下一代領導人,在他退出政治舞臺之後,誰能接手他的政治影響力,誰就有更大的可能成爲聯盟的下一代領導人,這個誘惑力對莫斯科權力核心的那些人來說,實在是太大了,足以讓他們忽視其它的一切問題,將主要精力集中在這個方面。

    過去,莫斯科一直在盯着烏克蘭的問題,那情勢看上去似乎單純是斯大林同志對赫魯曉夫在農業問題上的不作爲感到不滿,因此希望藉助調整烏克蘭的人事,來進一步調整烏克蘭的工作。但實際上,在這一切的背後還存在一個因素,那就是赫魯曉夫在烏克蘭的影響力與日俱增,其在政治上影響力的擴大,引來了莫斯科權力核心中各個方面的擔憂,因此,給與他一定打壓,成爲了各方都願意促成的結果。

    仔細想想,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

    在衛國戰爭之前,蘇聯收回西烏克蘭地區的時候,赫魯曉夫便作爲基輔軍區軍事委員會委員,跟隨蘇軍進入西烏克蘭,並在隨後的一年多時間裏,親自主持了對西烏克蘭地區的改造工作,當時,西烏克蘭地區的大批地方幹部,都是由他親自提拔任命的。

    而在隨後的衛國戰爭中,赫魯曉夫先後在西南方面軍、斯大林格勒方面軍以及烏克蘭第一方面軍的軍事委員會中擔任委員職務,可以說,他在四年的戰爭期間,一直都沒有遠離過烏克蘭,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與一系列的軍方將領,建立起了密切的聯繫,這對其戰後主持烏克蘭的重建工作,創造了極大的便利條件。

    至於衛國戰爭之後的情況,就更不必說了,他儼然成爲了烏克蘭的土皇帝,那裏的一切都由他說了算,即便後來他那個烏克蘭第一書記的職務被拿掉了,轉而由卡岡諾維奇同志去接任,但後者卻始終未能打開工作局面,兩人之間的矛盾也日趨尖銳化,甚至導致很多工作都無法正常開展。

    這一系列的現實,令政治局中的幾位同志都逐漸意識到,如果再不對赫魯曉夫加以制約的話,他終將成爲烏克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這不僅對政治局內的局勢平衡不利,同時,也對聯盟的穩定不利。

    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莫斯科都在關注着基輔的局勢,因此,赫魯曉夫受到的制約很大,可一旦莫斯科將目光轉向列寧格勒,到時候哪怕赫魯曉夫已經調回了莫斯科,其依舊可以遙控烏克蘭的局勢,這也是米利恰科夫的擔憂之一。

    “您接觸過尼基塔·謝爾蓋耶維奇同志嗎?”維克托打破沉默,好奇的問道。

    他對米利恰科夫的稱呼一直採用敬語,這不僅因爲對方可能成爲他的岳父,還因爲人家始終都是黨內的老同志,屬於是他的前輩。

    面對維克托的提問,米利恰科夫先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但隨後他又失神片刻,說道:“一九二八年的時候,我曾經與他短暫的共事過,嗯,其實也算不上共事。當時我是烏克蘭共青團中央的第一書記,而烏克蘭共青團中央所在地,與共和國的中央辦公地點都在葉卡捷琳諾斯拉夫大街上,再加上工作的原因,我時常會跟隨在卡岡諾維奇同志的身邊。”

    維克托聽的很仔細,他知道所謂的“葉卡捷琳諾斯拉夫大街”並不是在基輔,而是在哈爾科夫,因爲一九二八年的時候,烏克蘭的首都並不是基輔,而是哈爾科夫,共和國的中央機構和主要行政部門,自然也都集中在哈爾科夫。

    當時,卡岡諾維奇同志就是烏克蘭的第一書記,負責全面主持烏克蘭的日常工作,至於赫魯曉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當時應該還在斯大林諾工作。

    “那個時候的尼基塔還在斯大林諾工作,”果然,米利恰科夫隨後便說道,“他在當地非常出名,名字時不時出現在《礦工報》上,有一段時間,人們甚至認爲尼基塔纔是斯大林諾的市委第一書記,而真正的市委第一書記莫伊謝延科只是他的助手。”

    “我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九二八年的夏天,”米利恰科夫停了片刻,似乎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況,稍後,他接着說道,“當時烏克蘭的局勢很複雜,氣氛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的緊張,主要是身爲共和國第一書記的卡岡諾維奇同志,在對待民族問題的時候,採取了不受大衆支持的立場和態度,從而受到了一系列幹部的抵制,這其中就包括了身爲共和國中央組織和分配部部長的尼古拉·內斯托羅維奇·傑姆欽科。”

    有關二十年代烏克蘭局勢的問題,之前已經提到過,當時,烏克蘭的分離主義情緒很濃重,民族主義勢力潛藏的到處都是,而在對待民族主義的問題上,烏克蘭的幹部階層中有兩種態度,一種是默許烏克蘭民族主義的存在,允許烏克蘭化的傾向繼續走下去,而另一種態度,則是主張與民族主義情緒做堅決的,毫不妥協的鬥爭。

    卡岡諾維奇同志在兩種態度的選擇上,沒有理會大多數烏克蘭幹部的建議,“蠻橫粗暴”的選擇了第二種態度,並對當時普遍存在的烏克蘭民族主義分子,實施了手段殘酷的打擊,也正因爲如此,他這個烏克蘭第一書記,受到了大量烏克蘭籍幹部的抵制。

    “因爲傑姆欽科在工作上的不配合,導致哈爾科夫的工作難以推進,當時的卡岡諾維奇爲了限制,同時也是爲了分流傑姆欽科手中的權力,便將尼基塔調到了哈爾科夫,任命他爲共和國中央組織和分配部的副部長,”米利恰科夫接着說道。

    “當時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瞭解,”米利恰科夫說道,“但就我所知,尼基塔最初拒絕了卡岡諾維奇同志的任命,其實,從那個時候我就確定了一點,那就是尼基塔在對待烏克蘭民族主義情緒的立場上,與卡岡諾維奇同志其實是背道而馳的,換句話說,他與傑姆欽科其實才是一類人。”

    維克托揚了揚眉毛,他知道尼古拉·內斯托羅維奇·傑姆欽科這個人,此人也是在烏克蘭被提拔起來的幹部,後來做到了中央候補委員、糧食和畜牧業人民委員的位置上,但是在三十年代末的清洗中,被拉上刑場槍斃了,罪名就是叛國、支持烏克蘭民族主義分子的破壞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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