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蘇俄 >744 組織意圖
    赫魯曉夫在立場上傾向於烏克蘭民族主義,傾向於烏克蘭化,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雖然不是地地道道的烏克蘭人,但幾乎就是在烏克蘭成長起來的,他是一個名副其實在烏克蘭成長起來的幹部,其在烏克蘭的政治影響力也好,根基也罷,都異常深厚。

    “最近這幾年,尤其是在衛國戰爭期間,國內的民族主義分離情緒是非常嚴重的,”米利恰科夫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摸摸口袋,片刻後,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菸,嘴裏則繼續說道,“你人在莫斯科,可能對這方面的情況感受不是很深,但是在遠東,在馬加丹,我能夠感受的非常清楚。楚科奇人、雅庫特人等等,都有一定的分離主義情緒,當然,這也與日本人的挑唆有關。”

    楚科奇人和雅庫特人,都是聯盟遠東地區的少數民族,都屬於是黃種人。實際上,雅庫特人還好說一點,他們的人口數量畢竟還多一些,而楚科奇人屬於一個很封閉的民族,他們的人只有幾萬人,如果單論馬加丹的話,這個民族的人口還不到兩萬呢,而同樣是在馬加丹,俄羅斯族的人口則超過了五十萬。從這一點上說,楚科奇人要想謀求民族分離主義的話,可能性可謂是少之又少。

    不過維克托非常清楚,米利恰科夫所說的這番話也不是危言聳聽,因爲就在衛國戰爭期間,尤其是在衛國戰爭初期,日本人對遠東的滲透非常頻繁,他們頻頻試圖在遠東各地挑起叛亂,以打亂蘇軍在當地的部署,從而尋找進攻聯盟的有利時機。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遠東的少數民族中出現一部分野心家,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其實說到底,還是聯盟對遠東地區的重視和開發程度遠遠不足造成的,社會狀態的封閉和經濟發展的滯後,是最容易造成民族分裂主義情緒高漲的。

    “當初你也曾經主持過卡累利阿地區的工作,”米利恰科夫抖着手中的煙盒,試圖從裏面抽一支菸出來,同時對維克托說道,“那裏的民族情況同樣非常複雜,說說看,當時你對卡累利阿地區的芬蘭人是怎麼看的?”

    維克托摸摸口袋,掏出一包“卡茲別克”遞過去。

    這年頭比斯克菸草工廠生產的“卡茲別克”已經開始恢復供應了,在市面上流通的一共有兩種,一種是紙包裝的那種普通大衆煙,比較廉價,而另一種則是鐵盒裝的二十五支型,價格比較貴。至於維克托所抽的這種,不屬於兩種內的任何一種,這是比斯克菸草工廠專門爲克里姆林宮提供的特製香菸,儘管菸絲依舊是炒制的,看上去很細碎,但選料卻非常講究,現在,斯大林同志也抽這種煙。

    看到維克托遞過來的香菸,米利恰科夫沒有客氣,他直接將自己那包煙裝進口袋裏,又將維克托的煙接過去,抽出一支叼進嘴裏。

    “我在民族主義的問題上,恐怕與赫魯曉夫同志的立場不太相合,”維克托拿出一個打火機,替對方將香菸點上,這才說道,“當初在卡累利阿任職的時候,我就曾經向莫斯科打過一份報告,專門談到了有關卡累利阿地區普遍存在的幹部黨員民族化問題。我認爲,在當時的卡累利阿,這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大批的黨員幹部,沒有將聯盟和布爾什維克黨的利益放在首位,而是將所謂的民族性放在了首位,將個人的以及某些小團體的利益,放在了最高的位置。他們將黨員的身份以及幹部的升遷,與民族認同直接掛鉤,緊密聯繫在了一起。”

    說到這兒,他停下來,給自己也點上一支菸,這才最後說道:“我認爲這種做法,這種趨勢,非常的危險,如果莫斯科不能提高重視的話,對於扼制全聯盟範圍內的民族主義問題,是非常不利的,這是一個隱患,將來的某一天總歸是要發作的。”

    米利恰科夫叼着菸捲,煙霧在他的臉前繚繞着,燈光照射中,這煙霧呈現出淡淡的紫藍色,將他臉上的表情也遮掩的很好。

    “其實,你所擔心的這個問題,在二十年前便有人曾經提出過,”沉吟了良久,米利恰科夫纔開口說道,“也正是當時的這份報告,引發了有關民族問題的長時間爭論。不過,當時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同志的健康狀況已經非常糟糕了,他頸部的子彈雖然被取了出去,但對於緩解他的病情卻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此後幾年的時間裏,莫斯科都在一系列有關政權交接的問題上反覆博弈,因此,這方面的工作也就在無形中被忽視掉了。”

    說到這兒,他再次停下來,看了維克托片刻後,笑道:“你能察覺到這方面的問題,說明當時的你雖然欠缺地方工作的經驗,但卻有着足夠的政治敏感度,而這對於你這樣的年輕幹部來說,是一個難能可貴的優勢。但是換一個角度講,有了足夠的政治敏感度,卻不能妥善的選擇趨利避害,這種做法顯然就不是多麼明智的了。”

    維克托默然不語,他明白米利恰科夫這番話的意思。

    很明顯,當時維克托能夠感受到卡累利阿所存在的黨員幹部民族化問題,這就說明他的政治敏感度比較高,政治嗅覺比較靈敏,至少能夠感受到一般人感受不到的異常氣氛。他的問題在於,當時在察覺到黨員幹部民族化的問題之後,不應該向莫斯科提交那份報告,直接將這個問題揭發出來。

    爲什麼這麼說?

    事實很清楚了,就像米利恰科夫所說的,這個問題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有人提出來了,但直到現在都沒有解決掉......不,不是沒有解決掉,而是沒有一個定論。

    烏克蘭是個什麼情況?在二十年代卡岡諾維奇擔任第一書記的時候,他就大肆推動去烏克蘭化的方針,限制甚至是打擊烏克蘭民族化的現象。結果,最終的結局,是他被調離了烏克蘭。

    而在卡岡諾維奇之後擔任烏克蘭第一書記的人,是斯塔尼斯拉夫·維肯季耶維奇·科西奧爾,儘管烏克蘭人說三十年代的大饑荒,是由此人直接引發的,但實際上,科西奧爾在民族問題上的態度是比較保守的,其手段和做法並不激進。

    之後的歷史很清楚了,科西奧爾在三十年代末被定性爲波蘭間諜,然後直接槍斃了,繼他之後出任烏克蘭第一書記的,便是赫魯曉夫同志了,他在這個位置上乾的時間很長,並且在民族化的問題上,他與卡岡諾維奇其實是背道而馳的。

    總而言之,以烏克蘭爲例,從二十年代初到現在,有關民族化的問題已經鬧了二十多年了,直到今天都沒有一個定論,這說明什麼?毫無疑問,這就說明支持民族化的人與反對民族化的人其實是勢均力敵的,甚至可以說,前者還佔據了優勢,否則的話,赫魯曉夫在烏克蘭也幹不了那麼久。

    在這種情況下,當初的維克托冒冒失失的跳出來,以提交報告的形式,在這個敏感的問題上大放厥詞,其本身也是很不明智的。

    如今的維克托在政治上當然是成熟多了,但他此刻的沉默不語,就表明了一點,那就是他對當初提交那份報告的舉措,並不感覺後悔,如果有可能再重新選擇一次的話,他還是會這麼做的——如今的維克托在政治上不僅僅是成熟了,而且還有了自己的立場和主張,輕而易舉就後悔,可不符合他現在的身份。

    “當然,這只是我對當時的你所做出的評價,”米利恰科夫接着說道,“至於現在......”

    語氣一沉,他偏頭看向不遠處的湖面,說道:“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裏,卡岡諾維奇同志在烏克蘭的工作,的確是做的很有問題,他的錯誤不在於未能緩解烏克蘭農業生產的頹敗,而是在於始終未能掌控住烏克蘭的局勢,作爲第一書記,這是無能的表現,也是斯大林同志最爲不滿的地方。將赫魯曉夫調回莫斯科,固然展現出了中央對此人的不信任,但與此同時,卡岡諾維奇所能獲取的信任度,恐怕也沒有好到哪去了,前者是野心勃勃,後者是能力不足......”

    米利恰科夫的話還沒說完,維克托就陡然意識到了什麼。

    沒錯,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內的中央核心決策層,顯然是對烏克蘭的局勢感覺非常不滿了,所以,纔會將赫魯曉夫調回莫斯科。可在這裏必須明確的一點是,卡岡諾維奇作爲第一書記,掌控不了烏克蘭的局面,而莫斯科做出的決策,卻是將他的競爭對手調走,這不就是明擺着的拉偏架嗎?這種手段,在人事安排方面可是很少見的,一般情況下,應該被調走的人是卡岡諾維奇才對,最多,莫斯科再安排一個更強力的人過去接替他。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