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莫斯科的第一場雪同樣來的有點早,纔剛剛進入十一月,一場突然襲來的寒流就爲整個莫斯科州帶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下的不大,但是延續的時間卻有點長,從當天的凌晨時分開始下,一直到傍晚的時候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是因爲寒流襲來的比較突然,大範圍的降溫天氣也沒有形成,地表的溫度下降並不大,因此,雪落到地上之後沒有積厚,而是隨着下隨着化,到了入夜時分,地面一片溼漉漉的,看着不像是下了雪,反倒像是下了一整天的小雨。

    列寧山下的政府公寓內,維克托所乘坐的莫斯科人轎車緩緩停在別墅入口處,穿着軍大衣的瓦連卡替他將車門打開,又將他送到別墅門口,直到快進門的時候,纔將公文包交給迎出來的季阿娜,又轉身回到車上。

    季阿娜顯然也纔剛剛過來,她身上穿着寶藍色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制裙,腳上那雙沾了泥濘的高筒靴也沒有換掉——如今,季阿娜已經調回了莫斯科,她在科佩爾街的情報偵察學院擔任副院長的職務,只要負責學生的思想教育工作。

    科佩爾街的情報偵察學院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直管的一所特工類培訓院校,主要負責爲聯盟培養高級情報人員和情報工作的管理人員,爲作爲該學院的副院長,季阿娜如今配有國家安全少將的軍銜,作爲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她也應該算是聯盟情報系統中,同齡範圍內軍銜比較高的一個了。

    實話實說,將季阿娜調到莫斯科,維克托的確算是以權謀私了,儘管季阿娜本人在過去幾年裏,也有很多的立功表現,她的工作經歷也足夠豐富,但單憑兩人之間的特殊關係,維克托過問她的調動問題,就已經是以權謀私了,這個到底放到任何地方都是說得過去的。

    不過話說回來,以維克托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插手這樣一件事情,也的確算不上什麼,即便是有人拿這種事情來詆譭他,也起不到太大的效果。最重要的是,季阿娜的調動並不是維克托親自出手辦理的,作爲主管國家安全工作的中央書記處書記,如果這麼點小事還要他親自去辦的話,那他這個書記做的也太慘了,他只是需要稍稍透出點口風,就有的是人會主動把這個活接過去,而且保證給他辦的體貼到位,不留絲毫紕漏。

    調到莫斯科的季阿娜,也有屬於她自己的公寓住所,不過,維克托的這處新住址,她還是來的比較勤的,因爲這裏離着她工作的地方更近一些。

    “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從外面走進門,維克托隨手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直接掛在玄關處的衣架上,隨即,他一邊脫着靴子,一邊隨口問道,“索菲亞呢,她不是早就回來了嗎?”

    因爲剛剛調到新崗位上的緣故,季阿娜最近工作比較忙,她需要熟悉新學院的各項工作——不要以爲學生的思想教育工作很簡單,那是一般的學校,而在特工類的院校裏,思想教育或者說是意識形態的培養,甚至比技能培訓更加重要,畢竟情報人員所應具備的第一條素質,必然應該是忠誠,如果沒有對國家的忠誠,那麼技能越高的特工,就越是隱患。

    “意識形態保衛局的人今天到學院裏去抽檢,所以我就先過來了,”季阿娜隨口說着,將腳上的那雙長筒靴踢掉,隨即,翹起一條腿,一邊揉着腳踝,一邊繼續說道,“剛纔來了個客人,說是拜訪你的,給你留了一封信,然後就告辭離開了。索菲亞好像認識她,說是要開車送送她。”

    “哦?”維克托換了鞋子,帶着一絲疑惑的走進客廳。這處別墅他纔剛剛搬過來沒多久,在莫斯科,知道他新住處的人並不多,而聽季阿娜的說法,來人還是個女的,又與索菲亞相識,難道是......

    他心裏這麼琢磨着,人卻邁步朝客廳內走去,同時詢問道:“信在哪兒?”

    “客廳的茶几上,”季阿娜說了一句,也跟在身後進了客廳。

    正如季阿娜所說的,客廳的茶几上安靜的躺着兩封信。信封是那種折三角型的信封,這年頭還用這種方式折信封的人,必然是參加過國內戰爭亦或是衛國戰爭的,而且信不是通過郵政系統送到莫斯科的,因爲從四六年開始,郵政系統已經停用這種自制的信封了。

    維克托走到茶几前的沙發旁,先將兩封信拿起來,這才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他將兩個信封翻過來調過去的看了看,發現信封上什麼都沒有,既沒有標明地址,也沒有標註寫信的人。

    “這信應該是從烏克蘭發出的,”季阿娜走到他身邊,緊挨着他,也坐到了沙發上。她看了看維克托手裏的兩封信,說道。

    “哦?”維克托詫異的看她一眼,很好奇她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這折信封的紙上有一股味,”季阿娜嫣然一笑,說道,“當初我在基輔的時候,就在基輔造紙廠附近住,他們出產的紙張裏,添加了一種什麼基的凝膠,那東西就是這個味,我對這種東西過敏,一嗅到就想打噴嚏。”

    維克托恍然,他下意識的將信封送到鼻子邊上,輕輕嗅了嗅,卻沒有嗅到任何氣味。

    放棄了繼續深究的想法,他將其中一封信拆開。信封裏裝着一封摺疊起來的信,手指一捻,可以確定是三頁信箋。

    維克托先看了看信的最後,赫然發現這封信竟然是米利恰科夫寫來的,看樣子季阿娜的判斷竟然還挺準確的,畢竟米利恰科夫現在就在基輔。

    “要不要喝點什麼?”季阿娜見他開始看信,便問了一句。

    “來一杯茶,”維克托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說道。

    耳聽得季阿娜起身離去,他又將注意力放在了信上。

    在第一封信裏,米利恰科夫簡單講述了他剛到烏克蘭這幾個月裏的情況。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目前烏克蘭的局面非常糟糕,這裏所說的糟糕,並不單單指的農業生產,而是指的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這其中包括了工礦企業、集體農莊乃至於黨政幹部作風等等等等。

    在信中,米利恰科夫談到了烏克蘭當前的民族主義問題。在前往烏克蘭任職之前,米利恰科夫所見所聞,都是烏克蘭的民族主義組織已經在聯盟的打擊下遭受了重創,這些分裂主義分子的組織已經被徹底粉碎了,但是,在就任了烏克蘭部長會議主席這個職務之後,尤其是隨着他在烏克蘭展開的四次調研活動,他很驚訝的發現,所謂的烏克蘭民族主義組織已經被粉碎,純粹是一種表象的概念,那些活躍在烏克蘭基層、民衆中的民族主義組織,他們雖然確實是遭受了重創,但要說被粉碎,則是過於誇張了,他們只是暫時性的放棄了公開活動以及與聯盟針鋒相對的叛亂,轉而開始了地下活動,並以宣傳烏克蘭分裂主義爲主要的活動形式。

    米利恰科夫提到,在他前往敖德薩、斯大林諾等地展開調研的時候,他甚至在自己下榻的地方,發現了烏克蘭民族主義分子發放的傳單,而在過去這幾個月的時間裏,他所瞭解到的現存的烏克蘭民族主義組織,就有包括“烏克蘭解放聯合黨”、“烏克蘭工農聯盟”、“烏克蘭民族陣線”等若干個地下組織,他們都相當的活躍。

    看着米利恰科夫在信中提到的內容,維克托的眉頭不知不覺的皺了起來,他臉上表情也變得非常嚴肅。

    就在他將一封信看完的時候,稀稀索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過來,片刻後,季阿娜再次坐到他的身邊。她一邊將一杯茶放到維克托的面前,一邊好奇的問道:“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

    維克托沒有說話,他緊緊抿着嘴脣,並將手裏的信函遞到季阿娜的面前。

    維克托的表情之所以嚴肅,是因爲在出任了主管國家安全工作的中央書記處書記之後,他從未看到過有關烏克蘭民族主義組織活動的相關報告,要知道,監控各地民族主義組織的活動,是對內情報局以及意識形態保衛局都具備的職能,同時,也是他們的職責。

    自從維克托不再擔任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主席之後,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同對內情報局以及意識形態保衛局打過交道了,他在負責情報委員會的具體工作時,也只是負責對外情報的工作,而不負責聯盟內部的意識形態監督工作。

    現在,按照米利恰科夫的說法,烏克蘭的民族主義組織依舊在活躍着,儘管他們活動的主要形式已經不再是真槍實彈的叛亂,但對於聯盟來說,這些人本身就是危險分子,他們所從事的任何形式的活動,甚至於他們本身的存在,都是聯盟所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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