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蘇俄 >788 列寧格勒的問題
    對於強調意識形態的聯盟來說,經濟領域內所涉及到一系列問題,都是很嚴肅、很關鍵的。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角度來分析,人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過程中,有兩個基本點,即世界觀和方法論。在建設聯盟的過程中,意識形態方面的立場可以看作是世界觀,而發展聯盟經濟的手段就可以看作是方法論,考慮到意識形態的關鍵性,可以想見,作爲方法論的經濟手段,自然也是至關重要的。

    之前曾經提到過,在聯盟建設的過程中,僅在經濟學領域,便存在着若干種完全不同,甚至是立場對立的經濟學觀點,這些經濟學觀點彼此爭論,彼此批判,都認爲對方的出發點和立足點是錯誤的,而自己一方的纔是正確的,是富有前景的。

    而總和各類觀點之間的根本差異,其實可以將分析歸結爲一點,即在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價值規律是否還在起作用。

    沃茲涅先斯基始終認爲,在聯盟的經濟領域內,價值規律仍舊應該發揮作用,在宏觀經濟領域,應該利用價值規律來調解生產和分配,而不是單純的依靠行政手段,也就是以計劃的方式來安排社會生產。沃茲涅先斯基強調物質刺激在經濟發展中的主導作用,鼓勵以物資刺激的方式來管理社會主義經濟,推崇以利潤的多寡來評價企業生產的效率。

    在維克托重生之前的那個世界裏,這樣的經濟學觀點差不多已經成了舉世公認的了,單純的計劃型經濟發展模式,早已經被大多數國家,包括社會主義國家摒棄了,除了朝鮮那樣的封閉國度之外,這種單一的經濟發展模式已經沒有了市場。

    但是在如今這個年月裏,說沃茲涅先斯基的經濟學說是叛逆都毫不誇張,因此,當他在一九三一年的時候,發表了那篇《論社會主義經濟問題》之後,斯大林同志就直接將其評價爲“資產階級的經濟學家”,說他試圖“在俄國復辟資本主義”。

    必須強調的一點是,斯大林同志給出的這種評價可不是鬧着玩的,在當時聯盟的政治氛圍下,沃茲涅先斯基沒有被直接拉出去牆壁,已經算是他的運氣足夠好了,當然,這也與他的能力確實出衆有關係,日丹諾夫同志不講道理的護着他,才讓他逃過了一劫。

    此後幾年的時間裏,沃茲涅先斯基在經濟學方面的觀點和立場,也沒有絲毫的改變,相反,他在這條路上似乎走得越來越遠了。在衛國戰爭結束之後,沃茲涅先斯基在日丹諾夫同志的舉薦下,順利出任聯盟的國家計委主席,成爲了聯盟經濟工作的主要領導者,在此期間,他已經開始在聯盟某些地區,有限度推動他那一套經濟觀點了。

    比如說,在東部,尤其是遠東地區,以提高工人薪水的方式來吸引勞動力東進,就是最先由他所提出來的,這條政策從根子上說,就是以“物質刺激的方式來協調生產”。

    沃茲涅先斯基在經濟上搞的那一套,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相反,自從一九四六年以來,在長達近三年的時間裏,聯盟內部批評、反對他的人一直都有很多,這些人普遍的觀點,就是說他在復辟資本主義制度,在搞修正主義。

    但實話實說,戰後的聯盟情況比較特殊,整場戰爭給這個國家帶來的損失太慘重了,與此同時,戰後複雜的國際環境使得聯盟內外交困,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聯盟在經濟方面的工作顯然只有一個主旋律,那就是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全聯盟的戰後重建工作,並在同樣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恢復聯盟的整體經濟。而聯盟戰後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確定下來的,儘管在經濟大方針上,聯盟沒有采納沃茲涅先斯基的建議,但五年計劃中的很多內容,卻都是由其制訂並確立下來的。

    在當時的情況下,聯盟急需沃茲涅先斯基在經濟方面的才能,逆轉當時那種糟糕的經濟狀況,也正因爲如此,儘管沃茲涅先斯基在意識形態方面受到了諸多的批評,但莫斯科的權力核心仍舊對他委以重用,因爲當時莫斯科權力核心中的每個人都知道,聯盟當時的主要矛盾並不在意識形態上,而是在經濟領域——近乎全毀的國民經濟與戰後人們渴望改善生活的夙願,已經形成了尖銳的對立,這個矛盾如果不能得到緩和的話,聯盟的局勢就會出現動盪。

    所以說,必須明確的一點是,沃茲涅先斯基之所以能夠安全的走到今天,不僅僅是因爲背後有着日丹諾夫同志的支持,還因爲他的存在符合了聯盟時下的需求。

    後續出現的局面,顯然證明了莫斯科決策者們的明智,從一九四六年確立戰後第一個五年計劃以來,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裏,聯盟的這個五年計劃已經初步完成了,工農業生產得到了全面恢復,在某些工業領域,生產和技術水平甚至超越了戰前。在遭遇了戰後連續兩年的農業歉收之後,在進入四八年的這一年裏,聯盟的中央產糧區喜獲豐收,國家終於在糧食問題上實現了自給自足。

    這一切都是成績,而要說這些成績都是由沃茲涅先斯基和他所領導的國家計委帶來的,那委實是誇張了點,但必須承認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沃茲涅先斯基是功不可沒的,他爲聯盟戰後經濟的恢復,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他是聯盟崛起於廢墟的英雄。

    馬克思主義哲學對矛盾的論述是精闢到位的,那句“矛盾是不斷髮展變化的”評述,能夠將很多問題分析透徹。

    就像前面所說的,戰後初期聯盟所面臨的主要矛盾,並不是意識形態方面的,而是經濟領域內的,所以,沃茲涅先斯基的經濟學是否有問題,他個人的立場是否有問題,都不是那麼重要的,只要他能夠帶領聯盟從經濟廢墟中站起來,聯盟的決策者們就能夠容忍他,至少是短期內容忍他。

    最重要的是,當時還有一個日丹諾夫同志存在呢,作爲沃茲涅先斯基的“領路人”,他能夠給與後者足夠的約束,使得聯盟的大政方針不至於被這個“修正主義者”帶跑偏了。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聯盟的經濟從垂死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了,經濟領域的矛盾不再是國家的主要矛盾,與此同時,日丹諾夫同志病逝了,聯盟意識形態領域的掌舵人不在了,於是,清除沃茲涅先斯基這個“修正主義者”,似乎就成爲了當前很重要的一項工作了。

    是的,在聯盟意識形態領域內,涉及經濟領域的方針政策,向來都是嚴肅的,不同的經濟觀點之間,很可能會產生你死我活的鬥爭,當年斯大林同志與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等人的鬥爭,有很多問題也都是體現在經濟領域的。

    這種事情,若是放在維克托重生前的那個世界裏,會讓人感覺非常不可思議,因爲在那個世界裏的人們,已經不再講究“主義”、“階級”這些東西了,相比起經濟數據、GDP、國家的綜合實力,這些意識形態領域的東西都淡化了,人們普遍接受的一種觀點,就是能夠推動經濟發展,能夠促進生產力進步的政策,就是好的政策,能夠讓人們過上日子,生活變得越來越複雜的章程,就是好的章程,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而類似這樣的觀點,如果放在維克托當前的這個年代,嘿,誰敢說這樣的話,估計結果不是被拉出去槍斃,就是被送進某家精神病院。

    在維克托前世的那個世界裏,之所以人們會有那樣的立場和觀點,也不是自然而然就出現的,那只是因爲在同樣的鬥爭和辯論裏,與沃茲涅先斯基有着同等觀點的人獲得了勝利,所以,歷史走向就不一樣了。

    手裏端着一杯伏特加,維克托緊緊抿着嘴脣。

    馬林科夫沒有與他兜圈子,在列寧格勒問題上,他的立場很明確:列寧格勒州市兩級黨組織並不是打擊目標,甚至就連庫茲涅佐夫都不是打擊目標,此次真正要打擊的,其實是身爲政治局委員的沃茲涅先斯基,莫斯科的核心決策層已經容不下他了。

    站在政治局的角度,此次安排維克托去列寧格勒展開調查,他需要調查什麼?事實是,政治局的委員們對列寧格勒市黨代表會議選舉舞弊的問題毫不關心,他們真正關心的,是列寧格勒按照沃茲涅先斯基的理論,所搞出來的那一套經濟模式。作爲國家計委主席,在過去幾年裏,沃茲涅先斯基依靠着日丹諾夫同志的支持,在列寧格勒推行了他的那一套經濟理論,並由此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回望之前的一個小插曲——南斯拉夫代表團的列寧格勒之行,那些南斯拉夫人在讚揚什麼?真的是列寧格勒黨政幹部給與他們的超規格接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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