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莫洛托夫不應該首先給維克托打這個電話,他應該首先將問題提交給中央主席團,或者是向五人小組做彙報,在五人小組做出決策之後,再以五人小組決議的形式,向維克托這個國家安全負責人下達命令,要求他去做莫洛托夫希望他去做的事情。

    而莫洛托夫之所以先就這個問題同維克托通電話,其實本身蘊含着另外一層意思,即他希望在將問題提交給五人小組亦或是中央主席團之前,先就問題本身與維克托通個氣,至少是詢問一下他的意見。

    如今的維克托依舊擔任着中央國際部主席的職務,換句話說,他在外事方面,尤其是在布爾什維克黨同國際各左翼政黨的溝通、合作方面,擁有很大的話語權,從這方面講,他在越南問題上也是擁有一定發言權的,畢竟越共以及北平的執政黨,都與布爾什維克黨是友黨的關係,在黨務交流方面,維克托是主要負責人。

    現在,法國人既然希望通過莫斯科向北平以及越共方面施加壓力,那麼相關的溝通工作,肯定是界定在政黨與政黨之間的交互上,因而,從這方面考慮,在稍後的工作中,維克托所負責的中央國際部,必然也會在相關的交流中掌握一定的發言權。

    另外,莫洛托夫打這個電話過來,未嘗沒有向維克托示好的意思。在最近一段時間裏,維克托的風頭正勁,隨着馬林科夫與貝利亞的政治聯盟正式解體,維克托成爲了馬林科夫政治派別中最爲關鍵的合作者,當然,他也是馬林科夫最堅定的支持者,至少在黨內絕大部分人看來,是這樣的。

    考慮到馬林科夫作爲斯大林同志繼任者的身份,一旦將來他成爲聯盟的最高領導人,並最終穩住地位的話,那麼作爲他的天字第一號支持者以及最強勁的政治盟友,維克托在未來聯盟的政治架構中,必然會佔據一個至關重要的位置。

    就像之前反覆提到過的,作爲斯大林同志當政時期,布爾什維克黨內近乎於第二位的高層領導人,莫洛托夫對國家領導人以及黨的領導人位置,並沒有什麼野心,他對自己現在的地位和身份非常滿意,並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再有,從目前的現狀來看,斯大林同志對維克托的信任和重視,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作爲斯大林同志的堅定支持者,莫洛托夫不認爲自己對維克托的支持有什麼不合理之處。

    政治經驗越來越豐富的維克托,自然也能領會到莫洛托夫這位老同志的用意,再加上兩人過去有過一段時間的默契合作,所以,在面對莫洛托夫的時候,維克托也願意給與對方足夠的尊重——莫洛托夫雖然在國內某些問題上的立場,得不到維克托的認同,但他一直以來所秉持的外交立場,尤其是對美強硬的外交立場,卻是很受維克托贊同的,從這一點上考慮,維克托也願意同對方繼續保持相對默契的關係。

    在電話中,莫洛托夫先是委託維克托利用情報人員與越共方面建立聯繫,隨後便詢問了他在此事上的態度。

    面對莫洛托夫的詢問,維克托沒有直接作出表態,而是反過來先詢問了對方的意見而按照莫洛托夫的構想,他的意見,是聯盟應該積極介入中南半島地區的紛爭,不僅僅是在越南問題上,包括在老撾以及柬埔寨的問題上,聯盟都應該積極介入,努力擴大在國際場合下的相關話語權。

    其實不用莫洛托夫介紹,維克托也知道中南半島在過去幾年裏所發生的一切,畢竟那裏屬於亞洲範圍內的熱點地區,軍事衝突在該地區從來都沒有平息過,而其中的一切都與法國人密切相關。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不管是在歐洲面對德國人的時候,還是在亞洲面對日本人的時候,法國軍隊的表現都稱不上光彩,面對法西斯國家的進攻,他們把能丟的不能丟的一切都丟了。不過,在二戰結束之後,隨着德國和日本投降,法國人似乎在一夜之間又抖起來了,他們顯然沒打算放棄二戰爆發之前所佔有的殖民地,因此帶着一種“我胡漢山又回來了“的氣勢,雄赳赳、氣昂昂的重返中南半島。在越南,就因爲中國遠征軍撤離的速度慢了一點,甚至就遭到了法軍的炮擊。

    不過,法國人想要重新拿回中南半島的想法,顯然沒有那麼容易變成現實,他們不僅在越南遭遇了越共的武裝反抗,在老撾以及柬埔寨的行動,也極其不順利。

    就在去年,法國人逼迫柬埔寨的西哈努克親王與他們簽訂了所謂的柬埔寨獨立條約,口頭上承諾給與柬埔寨獨立自主的權力,但在實際上,柬埔寨人並沒有拿回軍隊、警察的指揮權,就連外交官的任命,也需要經過法國人的同意纔行。

    這種欺騙性十足的所謂獨立,激怒了包括西哈努克在內的柬埔寨人,於是,在過去幾個月裏,作爲柬埔寨國王的西哈努克拒絕返回金邊,他在世界上四處流浪,向所有造訪的國家宣揚柬埔寨人爲獨立所付出的犧牲,並以此向法國政府施加壓力。

    儘管西哈努克的這種做法起不到太大的效果,但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給巴黎造成一些麻煩的,至少,法國人在國際上遭受的譴責與日俱增。

    過去,聯盟在對待法國問題的時候,態度是多多少少有些暖昧的,因爲法國國內左翼力量還是比較強大的,而且,在戰後初期,巴黎政府在蘇美之間的立場比較均衡,儘管他們對聯盟不抱好感,但同樣也反對美國人過度介入歐洲事務。在那個時候,莫斯科還希望能夠將巴黎拉入自己的圈子,從而將影響力直接推進到大西洋沿岸,爲此,聯盟在很多問題上並不希望與法國搞的過於僵硬。

    但是現在,時過境遷,一個“歐洲復興援助計劃打斷了法國人的脊樑骨,從而使得巴黎政府在美國人的金元面前徹底低下了頭。最近兩年,法國人同美國人越走越近,他們不僅不再抵制美國人對歐洲事務的介入,甚至還敞開懷抱,竭盡所能的將美國人拉入歐洲,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成立,就是一個最顯著的例子。

    在這種情況下,聯盟在對外法國政府的態度上,自然也應該隨之變化,這不僅是莫洛托夫的主張,同時,也是聯盟內部所有強硬派的主張,維克托自然也包含其中。

    莫洛托夫認爲,聯盟應該在中南半島的問題上,向法國政府施加壓力,藉此機會,莫斯科應該公開表明態度:聯盟同情且支持越南、老撾以及柬埔寨等國家的獨立訴求,不僅是這三個國家,聯盟認爲世界上所有處在帝國主義國家壓迫之下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都應該爲自己國家和民族的獨立而努力鬥爭,這種鬥爭不僅僅侷限於和平的請願,還可以包括武裝鬥爭。

    而具體到越南問題,聯盟應該支持越共方面的立場和訴求,即:法國人若是想要停戰,想要越共重新回到談判桌前,那麼,就必須接受越共方面所提出的條件,與越共簽訂承認越南獨立自主的條約,並拿出詳細的撤軍時間表。

    聯盟甚至應該呼籲法國人應該秉承人道主義和反法西斯、反殖民主義的道德精神,放棄對非洲以及中東殖民地的盤剝和控制,給與殖民地的人民充分的權力,讓他們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當初,維克托曾經在全聯盟黨代會上做出過發言,他認爲聯盟在處理國際事務的時候,應該將自己標榜爲全世界反殖民、反法西斯力量的代表,並以此來收穫國際輿論的支持,從而擴大聯盟的國際影響力,而從莫洛托夫的立場來看,他顯然是贊同維克托這一提議的。

    與莫洛托夫的通話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鐘,當維克托掛斷電話之後,他拿起鋼筆,在一張便箋上做了一小段記錄,隨後,重新拿起電話,給行動處打了過去—-這裏所謂的行動處,其實就是專門爲維克托服務的祕書部門,目前,索菲亞就是行動處的負責人。

    其實,這個職務與波斯克列貝舍夫在斯大林同志身邊的職務是相同的,負責的工作也一樣。

    便箋條上是維克托寫下的一段密電碼,索菲亞可以拿着這段密電碼同對外情報局的人聯繫,向他們下達相關的命令。

    在等着索菲亞過來的時候,維克托重新回憶了剛纔與莫洛托夫的通話,毫無疑問,作爲聯盟的鷹派代表人物,維克托是完全贊同莫洛托夫的立場的,這一點,他剛纔在電話中也已經表過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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