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安德羅波夫同志打來的,這位盡職盡責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同志,有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向維克托當面做彙報,按照他的說法,如果不是維克托恰好返回了莫斯科,他都要專門乘坐飛機前往列寧格勒了。

    是的,今年纔剛剛四十一歲的安德羅波夫同志,已經在兩年前就任了聯盟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一職,同時,他也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名義上的第四任,實際上的第三任主席,而且與前任不同,他與當初的維克托相似,也是該委員部真正掌握實權的一任主席。

    安德羅波夫同志之所以能夠正式就任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一職,當然是因爲有來自於維克托的大力支持,其實,在如今的聯盟核心領導層中,絕大部分人已經形成了某種形式上的共識,即在國家安全的工作領域中,尤其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這一機構,維克托就是最核心的那個人物,換句話說,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就是他的“自留地”,他不僅有着豐富的相關工作經驗,還在這個部門中有着深厚的根基,任何人想要把手伸到這個委員部裏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當然,如果來一番大規模的人事調整,就像當初貝利亞同志整頓葉若夫之後的內務人民委員部那樣,一個外來人也未必不能牢牢控制住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但問題是,如今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與當初的內務人民委員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機構。

    貝利亞接手時的內務人民委員部,主要的職責是負責聯盟內部的安全問題,其雖然也有一定的對外情報搜尋職能,但一方面聯盟當時的對外情報工作能力較弱,另一方面則是聯盟內部負責對外情報工作的機構有很多,內務人民委員部並不是挑大樑的那個。

    可如今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就不同了,毫不客氣的說,如今聯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對外情報蒐集任務,都是由它來負責的,不僅如此,聯盟對內的反諜、反破壞工作,以及與此相應的線人系統,也是由它來掌控和指揮的,一旦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在人事上做出大範圍的調整,那麼整個聯盟的對內、對外情報工作,都將陷入癱瘓的狀態,其所帶來的損失將會是驚人的,任何人都承擔不起相應的責任。

    在維克托前世的那個時空裏,安德羅波夫擔任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的時候,每次面臨人事調整的時候,只要他面臨着離開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局面,聯盟的情報系統就會出問題,不是有人叛逃,就是有重要情報人員失蹤,而且每次出問題的人都是分量足夠重的關鍵性人物,所以,穩如泰山的安德羅波夫同志才能在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五年,從一九六七年一直到一九八二年,哪怕從七六年開始,他的健康狀況已經惡化,這個職位也沒人能從他的手裏拿走。

    除此之外,維克托之所以能夠牢牢將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控制在手裏,還因爲在過去十多年的時間裏,他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一點,即:不會在政治政治鬥爭中引入國家安全機構的力量,不以對內、對外情報系統爲武器,威脅政治鬥爭中的對手和敵人。他的這種做法和立場,與貝利亞是截然不同的,對此,即便是他的對手,包括赫魯曉夫、布爾加寧等人在內,都是認可和讚賞的。

    在斯大林同志去世之後的這些年裏,已經將內務人民委員部掌控在手中的貝利亞,曾經數次想要將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從維克托手中拿走,但即便是在中央主席團的投票表決中,貝利亞都拿不到足以幫他入主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票數,那些反對他的人思路很明確,他們寧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留在維克托的手裏,也不願意將這個利器送到貝利亞的手中。

    也正是因爲如此,當維克托提名由安德羅波夫出任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這一關鍵性職務的時候,他的動議在中央主席團中基本沒有受到什麼阻礙,當時的情況,就像是所有人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一般。

    就任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主席這一職務,對安德羅波夫來說,也是仕途上的一次重大飛躍,由此,他也進入了聯盟第二批次的幹部序列。當然,同樣也是由此開始,他的身上也打上了維克托所屬派系的標籤,這一點,同樣不是那麼容易抹除掉的。

    接受了安德羅波夫所提出的當面彙報工作的要求,維克托將電話掛斷,又重新將目光放到了面前的文件夾上。

    文件夾中的第二份文件,也是一份將要在中央主席團會議上進行討論的議案,該議案由貝利亞提出,所涉及到的問題也是過去幾年裏的老生常談——恢復與南斯拉夫的正常關係問題。

    其實在斯大林同志病逝之後,有關恢復與南斯拉夫關係的問題,就一直是聯盟對外關係問題上的焦點,而且與斯大林同志在世時的情況不同,在過去幾年裏,要求與南斯拉夫實現關係正常化的聲音要大的多,至於說爲什麼五年時間過去,這一步始終沒有邁出去,主要還是因爲貝爾格萊德搞出來的一系列小動作,令莫斯科非常惱火。

    就像之前所提到過的,作爲南斯拉夫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鐵托,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人,他想要在巴爾幹以及中東歐地區,構建一個龐大的南斯拉夫國家,正是因爲他的這個野心,纔在當初導致了蘇南關係的破裂,因爲莫斯科不能容忍在自己的臥榻邊上,出現另外一個強大的聯邦。

    而隨着斯大林同志的病逝,野心勃勃的南斯拉夫人以爲他們等到了機會,因此,再次將構建大南斯拉夫聯邦的訴求提了出來,同時,還在背後搞了一堆小動作,試圖在保加利亞、阿爾巴尼亞兩國內部重新扶植起親南斯拉夫的政治力量。

    但當前的現實是,儘管斯大林同志不在了,可是聯盟內部,依舊能夠在所謂“大南斯拉夫聯邦”的問題上輕易達成共識,那就是莫斯科不能允許這樣一個地區性大國出現在聯盟的臥榻一側,所以,在對外情報局獲悉了南斯拉夫在保加利亞以及阿爾巴尼亞所搞的小動作之後,迅速採取行動,直接將貝爾格萊德所扶植起來的人幹掉了。

    就這樣,在過去五年裏,莫斯科與貝爾格萊德之間一直都在拉鋸,雙方一直都在談判,但卻始終未能達成最終的協議。

    當然,除了“大南斯拉夫聯邦”的問題之外,蘇南之間還存在其它的一些問題,比如說貝爾格萊德希望能夠得到聯盟的技術支持,幫助他們研發核武器以及火箭技術,他們還希望能夠得到聯盟的援助,建立屬於他們的噴氣式飛機生產廠。

    從這一點上說,貝爾格萊德的胃口似乎與北平的胃口極其類似,不過,在莫斯科領導核心的那把天平上,南斯拉夫的地位和價值,顯然沒辦法與中國相比。

    於是,就在這種相互扯皮中,蘇南關係糾纏了五年,直到今天也未能實現真正的正常化,其實在莫斯科的心目中,南斯拉夫人已經徹底“走遠了”,貝爾格萊德或許能夠脫離華盛頓的懷抱,但卻永遠都不可能重新與莫斯科站到一起了。

    所以,在最近這一年多時間裏,有關恢復蘇南關係的呼聲雖然還有,但真正力推這件事的人,卻已經少之又少了,天知道是怎麼回事,貝利亞卻又在這個時候重提蘇南關係問題,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貝利亞的提案從頭到尾總共有十四頁之多,他先是闡述了南斯拉夫與聯盟的淵源,又講述了鐵托那些人在反法西斯戰爭中所做出的貢獻,以及南斯拉夫這個國家,在地緣政治方面的重要性等等,最後才強調,修復蘇南關係對聯盟是有利的,對整個社會主義國家陣營也是有利的。

    好吧,一切都是老生常談,沒有半點營養,維克托甚至懷疑貝利亞是不是提交錯了文件,他把一份六七年前的東西提交給了中央主席團。

    隨手將這份文件丟在一邊,維克托正準備看下面一份的內容,就在這時,辦公室的房門再次被人敲響。

    “進來,”頭也不擡的說了一句,維克托伸手將文件夾內的最後一份文件拿起來,掀開封面,只看了一個標題,便聽到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同時,安德羅波夫的聲音響起,“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同志,非常抱歉,我遲到了。”

    維克托擡起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辦公室角落中的落地鍾,隨後笑了笑,說道:“沒有,你來的正是時候。”

    話說完,他將手中的文件舉起來,輕輕晃了晃,接着說道:“我想聽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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