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奮鬥在蘇俄 >1017 樹欲靜風不止
    當年對所謂“列寧格勒案件”的調查,本身就是在馬林科夫的推動下展開的,這一點,在整個布爾什維克黨內都不是什麼祕密,畢竟當初馬林科夫在有關列寧格勒存在間諜、反黨集團的問題上,做出過多次的公開表態,同時,他也是相關調查的主導者。

    自從斯大林同志病逝之後,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裏,聯盟內部一直都存在着對大清洗運動的反思,貝利亞之所以積極推動大規模的平反,多少也是受了這種反思浪潮的影響。儘管貝利亞現在已經被打倒了,維克托所提倡的對斯大林同志是非功過的評定標準,也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但肅反擴大化本身是一個錯誤的定論,同樣也得到了普遍性的認可。

    在這種情況下,對錯誤的反思,也正在從大清洗運動向其它幾個主要的政治事件上蔓延。在黨代會召開期間,受赫魯曉夫對斯大林同志所做出的批判的影響,反思的輿論已經涉及到了“反對世界主義”以及“克里姆林宮醫生案”這兩個方面,現在,又有人開始重提“列寧格勒案”的問題。

    對“反對世界主義”以及“克里姆林宮醫生案”的反思,無疑是赫魯曉夫那些人在背後積極推動的,其目的不僅僅是爲了批判斯大林同志,也是爲了批判貝利亞,甚至還有一部分針對維克托的意圖。而對“列寧格勒案”的反思,其背後的推動者就不是赫魯曉夫那些人了。

    行駛的伏爾加轎車內,維克托將手中的文件放回到身邊,又一次擡手捏了捏鼻樑,這份文件中所提到的內容,令他感覺非常頭疼。

    那些積極推動反思“列寧格勒案件”的人,與維克托的關係非常密切,說得更具體一些,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不久前才卸任的聯盟海軍副總司令伊萬·斯捷潘諾維奇·伊薩科夫元帥,他在退役之前向中央主席團提交了一份公開信。

    在這封公開信中,伊薩科夫提到了當年的“列寧格勒案件”,並公開宣稱,在這起明顯的大規模冤案中,聯盟的紅海軍指揮系統受到了重創,很多富有經驗且戰功卓著的海軍指揮人員,蒙受不白之冤,不僅被撤銷了職務,還被投進了監獄。

    伊薩科夫專門提到了列夫·米哈伊洛維奇·加爾列利,這位在聯盟海軍系統中威望卓著的老將軍,他是聯盟海軍的創建人之一,卻因爲在“列寧格勒案件”中受到牽累,被判入獄,結果因爲思想上轉不過來,最終精神失常,死在了監獄裏,至今,聯盟也沒有給他一個公正的評判。

    伊薩科夫還提到了格奧爾基·安德烈耶維奇·斯捷潘諾夫,這位在二十年代就開始擔任黑海艦隊總參謀長的老海軍將領,也是在“列寧格勒案件”中受到了牽累,結果背叛入獄,到了現在,他的身體健康狀況已經變的非常糟糕了,伊薩科夫認爲聯盟沒有理由讓這樣一位功勳卓著的將軍,平白無故的死在監獄裏。

    從伊薩科夫這封公開信開始,聯盟各地相繼出現了一些要求爲“列寧格勒案件”中受牽累人員平反的聲音,而且這種聲音越來越大,正在形成一定的聲勢。

    沒錯,出身波羅的海艦隊的伊薩科夫,本身就是列寧格勒派的一員。列寧格勒始終都是聯盟海軍的誕生地,現今聯盟海軍系統內的大部分高層指揮員,基本上都是從列寧格勒艦隊中走出來的,只是其中有些人身上的列寧格勒印記深一些,有些人的列寧格勒印記淺一些罷了。

    而以伊薩科夫爲代表的列寧格勒派成員,之所以推動對“列寧格勒案件”的反思,一方面是爲了重新替整個列寧格勒派正名,從而壯大自身的實力,另一方面自然也是針對着馬林科夫去的,他們希望記住翻“列寧格勒案件”的舊賬,打擊馬林科夫的個人威信。

    當然,如果僅僅是列寧格勒派中的某些人在鬧騰的話,這件事還不一定能搞的多大,畢竟在經過了當初“列寧格勒案件”的打擊之後,整個列寧格勒派的元氣始終未能恢復過來,至少與日丹諾夫同志在世時是沒辦法相提並論的。但是,現在推動爲“列寧格勒案件”平反的政治勢力中,可不僅僅是一個列寧格勒派,還包括了另一股支持維克托的政治勢力,即那些以俄羅斯族出身爲主,傾向於大俄羅斯主義的官僚羣體,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一股政治力量是推動維克托登上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寶座的核心勢力。

    按照維克托的構想,他纔剛剛獲得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的職務,因此,考慮到其自身在布爾什維克黨內的威望仍有欠缺,僅僅依靠個人力量,難以平衡各方政治派別,所以,他需要幾年的時間來韜光養晦,累計個人威望。在這幾年中,他在政治上的最佳選擇,就是繼續保持與馬林科夫的合作關係,支持其在聯盟的最高領導人地位,並在幾年的某一個合適時機,再謀求取代馬林科夫的地位。

    但那些在背後支持者維克托的政治力量顯然不是這麼考慮的,他們不希望維克托的腳步停下來,而是希望能夠推着他繼續向前走,與馬林科夫和睦相處的構想,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之所以如此,也是有着若干方面原因的,比如說,馬林科夫在經濟、政治等方面的主張,並不符合大俄羅斯主義者們的要求,就拿經濟重心這一點來講,馬林科夫始終認爲聯盟應該將經濟建設的重點放在烏拉爾山以西地區,認爲聯盟應該強調自身的歐洲屬性。而大俄羅斯主義者們則認爲,聯盟應該將自身視爲一個亞洲太平洋國家,也就是將自身視爲一個亞太國家,因此,聯盟應該調整經濟建設的重心,增加對東部地區的建設和投入。

    很明顯,如何對聯盟進行定位的問題,是一個攸關國策的基本問題,那些大俄羅斯主義者們在這一點上既然沒辦法與馬林科夫達成共識,那麼雙方就根本沒有妥協的條件了。

    而相比起馬林科夫,維克托在這個問題上的立場,就與大俄羅斯主義者們有着太多的共同點了:他反對黨員幹部民族化;認爲聯盟應該重視與中國、朝鮮等亞洲社會主義國家的關係;重視對東部地區的開發和建設;支持全聯盟性質的墾荒運動;認爲聯盟應該加強對西伯利亞、東西伯利亞地區的石油等礦產資源的勘探工作等等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大俄羅斯主義者們的立場高度貼近。

    正因爲如此,那些大俄羅斯主義者們才希望儘快推動維克托更進一步,哪怕做不到這一點,他們也希望能夠在最大限度上打擊馬林科夫的力量,削弱其在黨內和聯盟內部的影響力,從而增大維克托在攸關大政方針方面的話語權。

    除了這一點之外,在維克托看來,自己背後那些人之所以這麼積極的造馬林科夫的反,未嘗沒有限制自身的考量。

    很明顯的一點是,如果按照自己的構想那麼腳踏實地的去部署,等到五年甚至是十年之後,他這個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在布爾什維克黨內的地位就徹底穩固了,到了那時,以其自身的黨內威望,就足以同馬林科夫進行面對面的較量了。如此一來,他這個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自然也就不用受背後那些人的脅迫,成爲聯盟名至實歸的最高領導人。

    而現在呢,自己即便是扳倒了馬林科夫,順利的就任聯盟與布爾什維克黨的最高領導人,面對複雜的局面,自己也難以坐穩屬於自己的位置,到了那時,他這個最高領導人免不了需要與背後的若干勢力做妥協,由此,這個所謂的最高領導人,不過是半傀儡性質的罷了。

    所以說,政治這個東西從來都是複雜多變的,政治對手並不一定就是敵人,政治盟友也未必就是朋友,而對於維克托這種躥升的太快的高層領導人來說,如何在競爭者與支持者之間構建一種平衡的關係,始終都是至關重要的。

    十幾輛車組成的車隊最終駛入中央委員會大樓前的廣場,當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一名隨行人員快步跑過來,替維克托將車門打開。

    從車內鑽出來,維克托遲疑了一下,最後又扭頭看了一眼被他遺落在車內後座上的那份文件,隨即蹙了蹙眉,徑直邁步走開。

    在當初的列寧格勒案件中,儘管維克托在後期介入其中,終止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但在此之前,依舊有很多人被投進了冤獄,就像伊薩科夫所說的,這些人已經在監獄中待了將近十年了,他們應該得到平反,否則的話,這對他們來說很不公平。

    但公平這種事在現實中是根本不存在的,若是等上幾年,等到維克托自身的地位穩固了,等到他不用在乎馬林科夫的看法了,他倒是很樂意爲這些人平反,只是現在還不到做這些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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