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趕緊朝外面吩咐加碗筷和沈望心心念唸的帝王蟹:“是我招待不周,馬上叫他們加餐具,您別見怪,想喫什麼隨便點,隨便點。”
秦顧餘光瞥見沈淳捏了捏沈望的手,心裏知道沈淳這是不知道爲什麼兒子對他態度那麼好,有些緊張了。
他不在乎,直接上手摸了摸沈望的頭,得到了沈淳不可置信的目光和沈望笑彎彎的眼:“不必了。”
“既然我在,就沒有要旁人買單的道理。”
嘴上的話是對路千說,眼神卻停留在沈望身上,餘光一直照着沈淳的每一個動作,自然也把她的驚慌失措看在眼裏。
看見自己對她和別人的兒子好就這麼不可思議麼,還是把他當做了十惡不赦的罪人。秦顧嗤笑,又覺得沒多想,她或許一開始就對自己判了死刑。
路千擦了擦額角的汗,不明白這尊大佛是什麼意思,千里迢迢來膈應自己。
這頭還沒結束,門忽然又開,駝色外套的邱銘丞快步進來,嘴上唸了一句:“抱歉,路上堵車,來遲了。”
“銘丞。”沈淳聽見這聲音好像搬到救兵了,把腦袋轉過去衝他露出一個僵硬的笑意:“怎麼這麼晚。”
邱銘丞還沒進門就看見停車場停着的那兩邁巴赫,心裏本就有猜測。這會兒一進來就看見高堯和秦顧,更是皺緊了眉:“今天是有些堵車。”
一面說一面落座沈淳身邊挨着,眼神與秦顧接觸,兩人一觸即發。
秦顧還在窩火呢,他一查到這個路千對沈淳動手動腳就憤怒不已急匆匆推掉一堆事來幫她解決,沒成想人家早就找好人了。剛纔一進來那聲“銘丞”當真是從他心尖上碾壓過去的。
沈望察覺到氣氛不對勁,聲音軟軟的:“邱叔叔,你認識秦叔叔嗎?”
“認識。”邱銘丞。
“不認識。”秦顧。
對於兩個人給出那個完全不一樣的答案,路千隻覺得自己快要窒息,這種劇情在自己眼前上演衝擊實在是太大,他簡直要受不住。
秦五爺固然不能得罪,可人盡皆知最該被人讓着尊敬三分的職業就是醫生,何況眼前這位邱銘丞旗下做得最好的就是癌症科,正受國家重視。
侍者敲門進來加碗筷,順便端上來一盤帝王蟹,一人跟前一碗叫人垂涎三尺的鮑魚飯,汁水浸泡得飯粒顆顆金黃,沈望雖然看不見但聞得正香,開口說自己要喫。
一看沈淳準備給他剝蟹,邱銘丞反應最快,連忙道:“小淳,我來幫你剝螃蟹吧,免得你手被割着。”
沈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即便是在秦顧面前也準備拒絕他的好意:“我以前經常剝這些——”
“平時不都是我來麼?”邱銘丞含着笑意,不動聲色看了一眼秦顧,就這一眼,成功止住了沈淳的話頭。
她的確不能讓秦顧覺得他們倆是在做戲,還需要更真實才行:“......謝謝。”
路千最有眼色,大概摸出這三人之間怪異氛圍的苗頭,趕緊叫人進來幫忙剝:“怎麼好讓五爺和邱院長親自動手,還是叫外頭的服務生來吧!”
秦顧面色這纔好轉:“做手術天天沾血不怕一股血腥味兒也該有一股晦氣,剝了你也敢讓小孩兒喫。”
“怎麼不敢?”
邱銘丞還沒說話,沈淳就將那剝在碗裏的蟹肉夾給沈望碗裏,自己也把碗裏剩餘的一點兩三下嚥下去,面色冷淡:“醫生救死扶傷,怎麼會晦氣?”
秦顧看着她嚥下去,表情一下子變得可怖,他捏緊筷子就要忍受不住這怒意,卻被沈望一句話打斷:“秦叔叔,紙巾。”
其實這桌子裏每一格都有紙巾,但沈望看不見也不好直接摸出來,乾脆叫旁邊這個能凍死人的親生爸爸幫忙。
“......給。”他本來準備遞給沈望就算完了,但一面看着沈望乖巧的神情和沈淳蹙起的眉頭,手一拐彎直接輕輕擦上了沈望的嘴。
可他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秦顧觸碰過很多如此溫軟的東西,但大多在他觸碰之後都死乾淨了。要麼就是滾燙的鮮血,要麼就是熾熱的心臟。
只有面前這個小黑心芝麻湯圓,分明是個壞心眼的孩子,眼睛卻像玻璃珠子似的,乾淨純潔一塵不染。
“叔叔?”沈望仰着頭嘟着嘴,不理解這人爲什麼突然停下來,摁得他嘴巴有點疼。
秦顧回過神,把紙巾塞在他手上:“五歲多的大孩子了,怎麼擦個嘴也不會。”
沈望撇撇嘴,這不是你沒給機會麼。
不過經過這一下氣氛倒是穩定下來,沈望好歹把紙自己心心念唸的帝王蟹吃了個飽,聽着這幾人安靜下來,他想起來這頓飯的目的。
“路叔叔,”他展開笑臉,“你今天叫我媽媽來不是聊劇本嗎,怎麼這麼久還不說,我都困了。”
平底一聲驚雷,路千看着眼前這個笑容滿面的可愛孩子,感覺自己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魔鬼。
“是嗎,”邱銘丞笑裏藏刀,“那我作爲望安的忠實粉絲,倒是該洗耳恭聽路編對後面劇本改編的想法。”
秦顧倒是沒說話,不過那悠然冷傲的姿態看着肯定不是個好搞定的。
路千這輩子的冷汗都要在今天流乾淨了,不過是起了個色心,搭進去一堆錢自己還沒幹什麼呢,這下次好了,一下子得罪這麼大佬,不是等死是什麼。
沈淳沒說話,路千滿腦子正想着怎麼開脫。
偏偏這時候坐着聽戲的沈望歪了歪頭,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路叔叔,你怎麼不說話呀?”
路千嚇得筷子都差點沒握住掉地上,沒腦子都想着一句話:你們,要不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