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愈來愈濃,瑟瑟秋風刮下後院片片枯葉,鋪在地上滿滿一層,已經許久沒人打掃。
“卿姐都失蹤了七日了,徐胖子,你說怎麼辦啊,她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
張饅心低意沮,說話也不似之前般快言快語,情緒很是低沉。
徐一閃也是如此,有時看着手裏的饅頭都會微微出神,身邊少了個性情恣意灑脫的陳卿,只覺無趣。
兩人這七日也並未閒着,一直四處找尋,時常飯也顧不上喫,一週下來,徐一閃都瘦了一大圈。
“不會的,陳卿福大命大,之前被人誣陷了兩次都沒事,這次肯定也能化險爲夷。”徐一閃語氣很是篤定,說給張饅,也說給自己。
作爲曾經的誣陷第一人,張饅很是愧疚:“當時我真是狗膽包天,連我卿姐也敢誣陷。唉,你說現在這王府上下死氣沉沉的,有時候連廳堂的飯都是應付,王爺就更別提了,一連幾日冷着臉,我見了都害怕。”
徐一閃點頭接道:“我們王爺也是操勞,快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找到陳卿,暮稀仙人本來要給他治療五日,可王爺只空了三日,還都是晚上,後來連晚上那一個時辰也不願空了。”
“阿玄那天中午剛從外面找人回來,和我說王爺已經好幾天不眠不休了,尋人的告示更是貼到了城外,你說這都還未找見……”
“你閉嘴吧!我告訴你,王爺之前懷疑是垛石那三個賊人乾的,不也抓回來了兩個嗎,我們要相信王爺,要真是被人劫走,王爺早晚能抓到,陳卿會沒事的。”
張饅聽罷,沒再說話,在心裏默默祈禱陳卿能抓緊回來。
幽蘭殿,老楊和暮稀仙人剛來到門前,便看見阿玄帶着一夥人離開,溫涼寒隨即從裏面走出,一襲白衣上盡是褶皺,滿臉的疲倦,眉間更是緊皺,接連七日都未見舒展。
“涼寒。”暮稀仙人叫住他。
溫涼寒駐足,行禮道:“恩師。”
“這幾日你身體才見好,若還要這般不眠不休,鐵打的身子都會垮的。”
“謝恩師關心,涼寒挺得住,只是徒兒心中有愧,本就欠她人情,卻又心胸狹隘懲罰她,徒兒想想便覺羞恥難耐,愧對溫家家教,所以便想抓緊找到她,盡力彌補。”
老楊也勸道:“王爺,您做的就夠多了,這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棧、戲樓,只要可能藏人的地方,您都派人搜了,現在城外也貼滿了告示,您就算再着急,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啊,您要是倒了,那陳卿更是找不到了。”
溫涼寒低頭聽着,沒有回答,他的確快累到了,可他怕自己一旦停下,陳卿就可能在那一刻被人帶走。
老楊見狀,繼續勸道:“王爺,老爺這幾天身體也越來越差了,還好有暮稀仙人照拂,纔沒有性命之憂,眼下您要是再出了什麼岔子,你讓我們王府怎麼辦啊?皇上也一直派人來問,您也好久沒去皇宮面見聖上了,若是再不去,怕是蔣公公都快來王府了。”
“已經來了!”
衆人轉身,便看到蔣遺復手執拂塵快步走來。
蔣遺復先是衝着暮稀仙人鄭重一禮,“蔣義見過仙師。”
暮稀仙人看了他一眼,衝他微微點頭,示意他起身。
溫涼寒心裏疑惑,問道:“蔣公公來我王府,可是皇上有事交代?”
“何事?”
“咱家近日聽說王爺在四處尋人,尋的還是那之前入宮的陳卿。咱家倒也很是喜歡那小姑娘,不知王爺可否找到?”
溫涼寒眉間一緊,細細看着蔣遺復,肅聲道:“並未。”
蔣遺復展齒一笑,神色變幻莫測,說道:“哦?咱家心想王爺神通廣大,怎得連區區一個下人都看護不住?”
老楊正欲接話,卻被溫涼寒打斷,只聽他冷聲說道:“公公所言不假,溫某無能,若是公公知曉陳卿所在何處,我溫涼寒感激萬分。”
蔣遺復斂了斂神色,嘆了一口氣,悵然道:“不敢不敢,王爺是皇帝身邊的肱骨之臣,我一心侍主,對王爺也是尊敬萬分,豈敢妄想什麼感激。只是近來皇上抓了幾位異心賊子,派咱家前去審問,剛在那皇家大牢裏,咱家路過的時候見到一人正在被用刑,那人一直低着頭也不喊疼,咱家看不清她的臉,只是見她披散着的一頭黃髮覺得甚是熟悉,唉,咱家也無權過問,這不就來找王爺說道說道。”
老楊聞言一驚,怪不得,王爺幾乎搜遍了京城上下,卻都不見陳卿蹤跡,偏偏,忘了坐落在最中心的皇宮。
溫涼寒瞭然,“多謝公公提點。”
旋及轉身,眼底滿是陰鷙,遮了一層沉沉的暗色,眼內的血絲也更加猩紅,對老楊冷聲說道:“楊叔,把阿玄叫回來,隨我進宮,找人,算賬!”
車轔轔、馬蕭蕭,天邊斜陽,盈盈秋水,脈脈不語。
皇宮牢獄。
“王爺!小的不知王爺大駕光臨,還望王爺恕……”
那侍衛話還未說完,阿玄上前一把擒住他的衣領,單手執劍脫鞘,一道劍光閃過,那侍衛登時變了臉色,雙腳一軟,大聲求饒。
“不想死,就告訴我陳卿在哪?”
溫涼寒的聲音自高處傳來,聲色俱厲,一字一字帶着恨意從嘴邊擠出,讓人不寒而慄。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王爺饒命,小的真的不知。”
溫涼寒冷眼看向阿玄,阿玄會意,加重了手中力道,長劍逼近,怒喝道:“堂堂獄中統領,還敢撒謊!要是再爲了那幾兩銀子故不作聲,便是想試試我這劍快不快了?”
“王爺饒命!我說!我全說!”
那人不禁嚇,當即軟了腿腳,哆哆嗦嗦的仰着臉哭喊,全身也只是靠阿玄的一隻手拽着纔沒有癱在地上。
“幾天前牢獄來了一黃髮女子,就叫陳卿,被關在西邊第二間牢房,還望王爺留小的一命!”
溫涼寒聽罷,徑直往西邊牢房走去。
阿玄頓時鬆手,把那人一下扔在地上,還搓了搓手,神情裏難掩厭惡,繞過地上的一灘尿水,跟在王爺身後。
卻看到王爺走路的身形竟有些微微發抖,兩側的雙手緊握,半點不似平常矯健。
囚門未鎖,被溫涼寒一腳踹開。
他往裏定睛一看,卻一時愣在了那兒。
架子上綁着一人,一頭黃色髮絲雜亂散落下來,遮住了臉龐,明明穿的是一身素衣,卻遍處開滿了發狂般燦爛的紅花,一朵又一朵,硬生生扎進人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