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卿和溫涼寒站在睿澤堂門前，相對而望。
“王爺，今天又給你惹麻煩了。”
陳卿率先開口，一隻手尷尬的撓了撓頭髮，也沒好意思去看王爺。
“嗯。”
溫涼寒淡淡嗯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繼而說道：“還不止這一件。”
“啊？還有什麼？我又犯什麼錯了？”
陳卿不解的問道。
“暮稀仙人今日上午同我說，所有學子中，你的字跡最是不端。”
溫涼寒淺笑，低頭看着眼前臉微微發紅的陳卿。
“暮稀仙人怎麼這也和你說啊？”
陳卿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恩師讓我教你習字。”
“啊？不必了王爺，真的不必了，您日理萬機，哪有閒工夫來教我練字，真的王爺，您和暮稀仙人說一聲吧，我自己練就可以。”
陳卿連忙擺手拒絕。
溫涼寒將手背至身後，嘴角攜笑，繞過陳卿往幽蘭殿走去。
“你去找恩師說吧，如果他不同意，便每日晚飯後來幽蘭殿。”
聲音淡淡，悠悠傳來，陳卿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王爺，屬下派到垛石的線人今日來了消息。”
“說。”
“近幾日，垛石周圍的小村莊接連有人失蹤，鬧得人心惶惶，我們的人去查的時候，發現了高升的身影，可是那人及其狡猾，對周邊的地形極爲熟悉，我們的人跟丟了。”
溫涼寒接過阿玄遞上的密信展開一看，若有所思，靜默不言。
良久，溫涼寒緩緩開口：“給他們回信，以後不用再去管高升。”
阿玄倏地擡起頭，一臉詫異，問道：“王爺？高升不抓回嗎？他曾經可是加害於您啊。”
溫涼寒轉身，沉聲道：“那兩人都已經在我王府大牢，可這高升還在垛石未曾離開，其中必定另有所謀。”
阿玄微微皺眉，沉思道：“王爺的意思是，先放任高升不管，等他表現出具體意圖，再想辦法一網打盡。”
見王爺微微點頭，阿玄恍然大悟。
“此事不可聲張，以免打草驚蛇，那兩人既然說當朝有人和外賊勾結，我們便不能坐視不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阿玄連忙抱手行禮：“是！屬下這就去辦。”
第二天晚飯後。
陳卿本是出去散步消食，慢慢悠悠、毫無目的，卻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幽蘭殿門口。
看着敞開的大門，陳卿微微嘆了口氣。
今日上午聽學之時，她意欲和暮稀仙人說明，拒絕讓王爺爲其指導，可是還沒等找準時機，暮稀仙人便走到她身邊，又嫌棄一次她的字。
“你看你的字，還是這般糟糕，爲師已經讓涼寒教你，定要好生練習，不可懶惰。”
此話一出，倒叫她開不了口了，只好悻悻點頭稱是。
“陳姑娘，還不進去呀？”
阿玄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陳卿立馬轉身。
“阿玄，王爺現在在裏面嗎？”
“在啊，王爺已經在書房等你好些時候了，你還是快去吧。”
陳卿嘆了口氣，蹙眉小聲道：“王爺怎麼還能真抽出時間來。”
阿玄暗自笑笑，跟在陳卿身後，看着她往幽蘭殿書房走去。
“進來！”
聽見有人敲門，溫涼寒也站起身來。
“王爺，我來找您練字。”
陳卿悶聲說道，一臉的不情願，站在門口，也不走進來。
溫涼寒看了她一眼，走到書桌前，遞給她一個眼色，讓她過來。
“寫幾個字我看看。”
眼前的人眉頭擰在一起，兩隻手也搓捻着，遲遲不肯拿筆。
溫涼寒淡淡一笑，伸手從筆架上取了一支筆塞給她。
“寫、些什麼呀？”
陳卿硬着頭皮接過筆，磕磕巴巴問道。
“先寫寫你的名字吧。”
陳卿也沒說話，一臉苦相，拿着筆嘗試了幾次都沒能下得去手。她擡頭看向面無表情的王爺，小心囑咐了一句，“王爺，要是寫的不好看，你、你可別生氣啊。”
“不會，你寫就是了。”
聽王爺保證，陳卿神色稍緩，提筆大手一揮。
成功浪費了一張上等宣紙。
自她寫下第一筆，溫涼寒的眉間便微微皺起，並且隨着她書寫筆畫的增多，眉間越鎖越深。
明明是兩個字，她偏偏能寫出五個字的感覺，而且每個字看上去都有脾氣，歪歪扭扭的站着，還看旁邊的都不順眼。
的確出乎他的意料。
是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差！
見他不說話，陳卿自己也嘆了口氣，伸手將筆還給他，語氣裏難掩尷尬，“要不王爺寫一個吧，讓陳卿也找找差距。”
溫涼寒眉頭未松，一把拿過筆，直接在“陳卿”二字一旁揮毫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寫的十分迅速，瀟灑自如，三個大字更是筆酣墨飽，鳳舞龍飛。
這下輪到陳卿說不出話了。
找差距？
這根本就沒有比的必要。
見識了王爺的功底，陳卿不由得將寫滿兩人名字的宣紙拿起來，將自己的名字折到後面，只留下“溫涼寒”三個字。
“王爺，你還是別說話了，我還是直接練吧。”
說完，陳卿便拿起筆架上另一支筆，將王爺墨寶放在桌上，自己則在另一張宣紙上比照着溫涼寒的字，又寫了一遍。
見狀，溫涼寒眼眸微微睜大，眉宇間也少了愁容，添了幾抹愉悅。
這次下筆，陳卿倒不似之前般恣意，反倒一筆一劃都先認真觀摩王爺寫的，最後才落筆。
寫的雖然還是不夠美觀，筆鋒也不似王爺寫的順暢瀟灑，不過倒也能看出改觀，反正陳卿很是滿意，衝着溫涼寒笑道：“王爺快看看，我是不是個天才，是不是好多了？”
看着她就要溢出的笑意，溫涼寒斂了斂神色，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陳卿卻還是咧嘴一笑，掩不住的興奮道：“王爺，我知道了，以後你就提前寫好，我來這兒就臨摹你的字怎麼樣？既省事效果還好，我覺得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師了。”
“出師？”
溫涼寒不可思議的問道，臉上神色很是無奈。
陳卿沒有接話，第一次見自己寫的毛筆字還可以看，讓她很是興奮，將寫着溫涼寒三個字的宣紙拿開，重新換了一張宣紙。
“王爺，先教我最基礎的吧，握筆之類的，交會了我以後就專心臨摹你的字就好了。”
說着，陳卿就把握着筆的手擡給王爺看。
“這樣標準嗎？”
“不太對。”
“那這樣呢？”
“也不太對。”
一連幾次都沒拿對，陳卿有些着急，忍不住說道：“王爺，你別光說啊，你給我指導一下怎麼拿啊。”
聞言，溫涼寒一怔，清了清嗓子，走至陳卿身後，將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教她握筆。
陳卿專心看着，未曾發覺身後之人臉上竟微微泛紅，藉着桌上的燭光，映在眼裏熠熠閃光。
“就這樣，你先習慣習慣吧，隨便寫些什麼，明日我提前寫好，你再來臨摹。”
“知道了王爺。”
陳卿沉浸在揮毫中無法自拔，連溫涼寒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當然也不曾知曉，桌上平白無故，少了張宣紙……
日子過得倒也快，清晨的霜落的越來越厚，人們在外講話，一張嘴竟也慢慢呼出了白霧，深秋已過，初冬悄然而至。
暮稀仙人也呆在王府一月有餘，除了給學堂一衆學生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例，其餘時間，大都帶着他們在蹴鞠場練習技巧。
其實，一衆學生一開始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暮稀仙人講述的事情有何作用，乍一聽都是些讓文人聽來不屑一顧的鄉野傳聞，可偏偏聽的多了，閱覽了一衆別人的人生，自己竟也慢慢有所品味，暮稀仙人從不強加觀點讓學生接受，只是讓每個人都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與其餘人相較。
若是暗自覺得別人的思想更加高深有理，也不用承認自己的錯誤，卻能在以後慢慢改正，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當然，雖說學生大都對暮稀仙人的教學慢慢起敬，但是這時常練習蹴鞠一事，倒叫她們還是無法理解。
其實也理解不了。
暮稀仙人又怎會告訴他們，自己純粹是想讓人陪自己玩蹴鞠罷了。
只因第一次看見有人玩蹴鞠，暮稀仙人便想去大膽一試，可是當時遇見的都是些市井百姓，沒人知道暮稀仙人的名號，只覺他滿頭花白，心想必是年老體衰，上場也肯定是拖後腿，便拒絕了他想加入的念頭。
可這兒老頭很是不服氣，你們嫌棄我老，那我偏偏就找一羣年輕力壯的陪自己，力證自己寶刀未老、風韻猶存。
這段時間，陳卿每晚都會準時出現在幽蘭殿書房練字，寫的字也大有長進，雖說和溫涼寒還有很大差距，卻也不是學堂裏字最差的，王爺的教導還是效果頗豐。
不過，除了效果頗豐外，還有一事，倒叫溫涼寒很是無奈，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