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任她牽着,忘了掙脫,眼神也凝她的手上。
陳卿看不到溫涼寒眼底的波動,害怕握久了他又會惱,便想撤回自己的手,誰知剛一動作,手下的另一隻手忽然也緊緊握住,讓她抽動不得。
“王爺?”
“熱,是啊,它就怕熱。”
溫涼寒擡眸盯着陳卿,徐徐說了這麼一句,便輕輕放開了她的手。
七年的苦寒,藏在內心的最深處,每下一場雪,便冰封一次,可這次,它卻怕了熱。
原來,掌心的溫度,是連着心臟的。
柴房裏的光忽然滅了。
“哎呀,王爺,我屋裏的蠟都燒完了,不早了,我回去歇着了,您要不也快回去吧,明天不是還得早起處理公務嗎?”
陳卿看了看自己的柴房,匆匆和王爺道了別就往屋裏走。
溫涼寒沒有動,原本緩和的眼神轉瞬充滿了陰冷。
回去…
又是那麼一句話,七年前,讓他失去了母親。
陳卿回到自己柴房,轉身關門時發覺王爺還在剛纔的走廊下站着,紋絲未動,還在往這邊看着。
還是當作沒看見吧,鬼知道王爺整天想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卿這麼想着,便利索的關上了門。
整個庭院裏,又只剩了溫涼寒一人。
不多久,柴房又亮起了燈,緊接着門便開了。
溫涼寒看着柴房裏出來一人,裹着被子,快速跑過庭院,來到了自己面前。
“王爺,我總覺得不踏實,不能留你一個人,你要不到我柴房裏來吧,我這兒還有我自己做的奶茶,味道雖然比不上奶茶店裏的,也沒有珍珠、芋圓啊……”
不能留你一人…
不能留你一人…
溫涼寒腦子裏一直迴盪着這句話,沒有聽清陳卿後面說的什麼。
七年了,每每下雪,他都會固執的站在外面看着漫天飄雪,還會生氣地趕走每一個過來勸說的人,久而久之,只要下雪,便不敢有人再靠近庭院。
他一直都是這麼一個人,站在雪中,直到雪停。
其實他一直在等那麼一句話,可是究竟等誰說呢?是自己決絕的扔下自己的母親還是知而不問的父親呢,他也說不清楚。
可是,但凡有一個人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他也決不會涼薄至此。
“總而言之味道還是不錯的,你到底去不去啊王爺?”
陳卿看王爺又失神了,便伸手去拽拽他的衣角。
思緒回到面前的這張臉上,凍得通紅的小臉裹在被子裏,滿眼焦急的望着自己,溫涼寒應了聲,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和緩。
“好。”
柴房本不小,卻有一半空間堆放着柴木,裏面沒有什麼傢俱,一張小桌子,和一張很大的牀。
“王爺,你就坐在牀上吧,我這兒也沒有凳子,我晚上睡覺不老實,所以就把牀加寬了,要不害怕自己滾下去,你也裹個被子,這樣可暖和了。我去給你倒杯奶茶。”說完,陳卿遞給了溫涼寒一牀被子,便去倒奶茶了。
其實柴房裏面本就很暖和,陳卿自己安了兩個生火的爐子,一隻爐子上熱着陳卿自制的奶茶,還有一隻就是燒火保暖的,又是在柴房,從來不怕沒柴燒,火燒的是能有多旺就有多旺。
陳卿端來了兩杯奶茶,一杯遞給了溫涼寒,“喏,王爺,一定要拿手捂着,這才虔誠。”
然後把另一杯放在牀邊,接着便脫了鞋上牀,像溫涼寒一樣裹緊了被子,又拿起自己的奶茶,和溫涼寒相對而坐。
看到一直冷冰冰的王爺,此時這副模樣和自己坐在柴房,陳卿只覺得好笑。
“你笑什麼?”
“啊?沒有沒有,就是想問問王爺,我做的奶茶好喝嗎?”
溫涼寒慢慢舉起杯子,看着裏面和泥水一般的液體,眼裏滿是猶豫,最後也彷彿是下定決心般淺淺喝了一口。
“還可以,沒有想象的糟糕。”第一次嘗這種甜甜的東西,有奶香還有紅茶的清香,溫涼寒一時竟還真覺得不錯。
“哎呀,能從王爺嘴裏得到這個評價我已經很知足了。要不是材料有限,陳大師肯定能做的更好。”陳卿滿臉驕傲的看着溫涼寒。
“你們那邊,喜歡喝這個嗎?”
“是啊,不僅我們這種普通人愛喝,就連那種天王巨星也愛喝,有的人還能一天喝好幾杯呢。其實裏面還能加各種東西,你像啊…”
眼見她又要滔滔不絕,溫涼寒連忙岔開話題,“你這被子怎麼這麼奇怪?”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這也是本大師自己做的,是不是感覺特別輕,還暖和啊。”
溫涼寒點點頭,卻也不忘補刀“可是不好看,針腳也都露在外面。”
陳卿剛升起的自豪之情便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心底裏甩了溫涼寒一記白眼。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嘛,你看這一個個小方格,知道里面裝的都是什麼嗎?”
見溫涼寒未答話,陳卿接着說,“這裏面裝的都是羽毛,你們這種大戶人家啊,整天殺雞宰鵝,我就悄悄把他們的羽毛存起來,洗乾淨再曬乾保證沒有異味,最後縫進這一個個方格子裏,又輕又暖和。我們那管這兒叫羽絨被,其實要是一種毛最好了,可是啊,還是材料有限啊,不過也比你們發的棉被暖和多了。”
“王府過冬的棉被向來不薄,你本不必做這些。”
“那是你們啊,我們這些下人哪能蓋的上最新做的棉被,每次都是你們淘汰下來的我們拆了再改成新的,唉,天高皇帝遠,你不知道也正常。”陳卿裹了裹自己的被子,衝着溫涼寒撇了撇嘴,眼裏帶着悽慘。
本來還想解釋些什麼,想了想便作罷,最後溫涼寒也沒在說什麼。
“本來都關了門熄了燈,你又爲何再去尋我?”
陳卿怎麼也沒想到溫涼寒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擡頭對上他的目光,不知是柴房的燈火昏暗還是自己太困,陳卿竟然覺得此時的溫涼寒格外的溫柔。
“我本來打算矇頭睡大覺,可是一想起來你一個人站在外面,覺得怪慘的,我吧,見不得別人比我太好,會嫉妒,卻也見不得別人太慘,會有點可憐他。”
“你可憐我?”
“算是吧,反正就覺得不安心。”陳卿也知道自己這麼卑微的身份說出這種話多麼可笑,可是當時還真就這麼覺得,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王爺也有惹人心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