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手指有鋼琴灰色,有黑金交加,還有繡色紅。看起來非常科幻,這種科幻感妥妥是男人的浪漫。
“辰辰,喜歡哪個顏色?”
“……”
“……我不做。”
張赫愣了愣,隨即”噗嗤”一聲。
直接笑了。
他一笑,謝星辰那邊當即就像是被一根針戳破了的氣球。恨恨的,又無奈,只真的覺得自己真的特別、特別的不爭氣。
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本來還想說,缺一隻手指,就這麼礙你眼。
以及,誰讓你帶我來這裏的,誰讓你多管閒事的!
他是不知好歹,他知道。那些滿是刺的話,得多不懂事、多神經質才說得出口。
可是,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太多從未經歷過的複雜感覺。不斷積累、醞釀、發酵。
現在已經枝蔓叢生。
很清楚,他將來……一定會很想念。
等他腿好了,再也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時。
一定會很想念很想念,想念那個人曾給他的一切溫柔,對他展露的笑意。而一切溫馨的回憶,陪他過夜的溫度,早起鬨他時暗暗的雀躍,一切一切,也一定都會反噬。
所有的甜,都會變成酸苦。
而他,則會努力忍。死命忍住,努力不去想。
可是,如果做了手指……
那麼從此,他身體的一部分就是他賦予的。每一次拿東西、碰觸,每一次恍惚的時候低下頭,都會想起他。
那份慾念,將永遠如影隨形。
……
對面研究員完全get不到對面倆是什麼套路。
一個一臉抗拒說“不做”,另外一個卻哈哈笑。
張赫:“嗨呀,小孩鬧彆扭,您別介意。”
研究員:“哦,不會不會,其實能理解。客人沒有親身體驗過產品,抱有疑慮也很正常。可以試用公司專門做的指套,提前體驗一下效果的哦。”
“當然,這個指套只是利用微電流模擬,真實的仿真手指因爲連接了神經的緣故,比這個精度還要高很多。”
張赫聞言,二話不說拎起謝星辰左手。
“醫生,這會疼嗎?”
“會有點麻癢,但不疼。”
“聽見沒?不疼,一點都不疼。辰辰,我陪着你,咱們勇敢一點,好嗎?”
謝星辰低着頭,不說話。
卻也沒有再反抗。
張赫彎下腰,湊過去,分明從少年躲閃的黑瞳裏看到一絲艱澀的認命。嘿呀,這不就接了,果然你張總又勝利了。
指套套在了殘缺的手指上。
就在瞬間,謝星辰的目光閃過一絲驚異。
緊接着,手背的青筋緩緩跳動,嘴脣發白,睫毛也一顫一顫。
“~~~”張赫其實蠻好奇,小野狗在這一刻體驗到的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抓着他的手腕,他手腕都在抖。
對面研究員拿出一個塑料美髮梳。
齒很多、很軟的那種,正面朝上。
“來,摸一下。”
“……”
從指尖,傳來微微的、軟軟的刺感。
但那根本不可能,因爲他沒有指尖,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指尖,可是,爲什麼……
謝星辰眼眶一紅。
繼而茫然又慌張地擡頭,愣愣地,看着張赫。
“……”那個眼神特別萌,像某種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動物。還特麼看着快要哭了,讓人瞬間生氣想過去揉揉抱抱的衝動。
張總當場被萌一臉血。
甚至稍微有點心律不齊。
“怎麼樣怎麼樣,有感覺是嗎?什麼感覺什麼感覺,說我聽聽?”
“……”
一種,幾近窒息的感覺。
甜蜜又無端苦澀。
像是落入一場傾盆大雨,一直不停一直不停。
不知道該往哪裏躲,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
回家的路上,小野狗眼眶依舊有點紅,全程一言不發。
但張總不管。
反正他今天大獲全勝了,最後推着熊孩子去做了全部數據測量和建模。下次再過來,就能直接手術!
謝星辰去建模的時候,張總還專門看了研究員PAD裏的其他客戶短片。
錄視頻的外國男子,人家是裝的可是個金屬食指。而且人家還是個魔術師!用假手指玩魔術居然都沒問題,這手指絕了,真踏馬黑科技。
車子停在紅燈路口。
張總想着想着,又回過頭,看身邊那隻。
“……”
“????”
臥槽,不是,你咋了啊,臥槽你哭啥?
做個手指這麼委屈的嗎!?
但是爲什麼委屈啊???難道不是好事嗎,我的天又咋招你惹你了啊,這小野狗腦子裏一天到晚到底裝的啥?
謝星辰其實沒掉眼淚。
就只是黑瞳溼漉漉的,就那麼恍恍惚惚地坐着。一張死倔又有點委屈的臉,讓張赫無奈想起了妹妹瑤瑤救助的流浪貓。
街邊撿的,當時都快死了,撿回家養了一陣子又起死回生。
後來因爲腿傷要去醫院做手術,心想反正都全身麻醉了,順便做個絕育一了百了吧。
明明都是爲了貓好。結果小黑貓醒過來的時候,戴着個頭罩,自己個那生悶氣不理人,兀自委委屈屈的兩眼淚汪汪。
……巨像好嗎!!!
問題是,老子又不是帶你來絕育!
“辰辰,咱下週還過來啊,把手指做完,乖啊。”
謝星辰沒說話,也沒拒絕。
只轉過頭,不想讓他看到眼底的霧氣。
張赫:服了,動不動就生氣,你也真是我祖宗!
然後,突然間,冷不防地。
謝星辰毫無徵兆地,一個大男孩穿着薄薄的蔥綠色衝鋒衣。就那樣軟軟地,往他肩膀上一靠。
“……”
“!!!!”
嗷——
張總那一瞬間,內心直接土撥鼠叫。
一切折騰都值得了。
就像他妹說的。
小流浪貓不萌,兇,防備心強,還有點不知好歹。和她買回來的那隻恬靜溫軟的布偶公主天差地別。
但是,當小貓最後放下戒心,戴着頭套倔着臉肯往她手上躺的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