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振煌低聲道:“方纔置於上座的兩人,其中貌似青年者,爲我八荒城此次鎮守着,乃十絕宗滿星天驕公儀天珩,他身畔貌似少年者,便爲他專屬煉藥師……”他見長河堰有些不解的模樣,便繼續說道,“若說其名顧佐你或者不曾聽過,但想必他另一個稱號,你必然不會錯過。”
長河堰心裏一緊,問道:“什麼?”
武振煌聲音更低:“丹屠玄影。”
長河堰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武振煌道:“這下你總該知曉,吾爲何對他所贈禮物這般看重,而這三粒丹藥,他爲何又那般輕易,便拿出來。”
長河堰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緒,正色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旋即他又嘆道,“當真是……想不到。”
武振煌苦笑。
他又何嘗不是想不到呢?本以爲這回來的鎮守者也不過就是個走過場的,孰料來了一尊大佛不說,大佛還帶來了一尊魔頭,也是叫他心中忐忑。
好在,跟傳言中並不如何相似,這大佛也好魔頭也罷,都尚算給面子,如今倒也能是個機會,跟他們乾脆拉上一些關係了。
兩人說了這幾句後,就重新回到喜堂。
畢竟今日他們爲主,還得幫着自己的兒女招待客人——兩家之中,長河堰不過一個獨子,武振煌不過一個獨女,兒女成婚後,他們兩家也算是徹底地綁在一起了。
喜宴進行得很順利,公儀天珩和顧佐悠然喫喝,其餘人等也都熱熱鬧鬧。孫子文果然是親自前來了,送上的賀禮也很珍貴,態度亦頗良好,而葛石敬卻再沒有什麼消息,儘管也送去請帖,他卻是半點不見人影的。
漸漸地,喜宴結束,新婚夫婦就要進入洞房……
顧佐和公儀天珩等客人,也盡皆被安排在千仞城主府裏,讓他們好生休息。
當然,兩人並沒有真正的休息。
在今日之中,顧佐看似悠然,實則精神力始終落在那青菀的身上,爲的就是觀察她的行爲,是否會在今日生出什麼變化。
而這一觀察,竟然真的發現了青菀的異動。
公儀天珩看向顧佐。
顧佐眉心微脹,把自己的精神力和公儀天珩相連。
剎那間,公儀天珩便也“看”見,那青菀在相助他人收拾殘局之後,便悄然去了後方,來到那新婚洞房之前。
此地本有幾位少女守着,等候裏面的吩咐,如今青菀來了,這些少女在青菀示意之下,自然就齊齊退去。
屋裏的武英媛正在卸妝,長河嶽在一旁瞧着。
兩人都發現了外面的變化,但他們也很快察覺,過來的是青菀。
武英媛一笑。
青菀是她的貼身侍女,之前替她在前面張羅,現下張羅完了,又來爲她守夜,是青菀忠心,她心裏也很熨帖。
此時,長河嶽放緩和了語氣,對武英媛說道:“英媛,我先去沐浴。”
武英媛對他露出笑容:“你去罷。”
長河嶽遲疑一瞬:“……你可要與我同去?”
武英媛面上一紅:“我已是浸過湯泉……”
長河嶽的臉也紅了紅,他急忙道一聲“好”,就匆匆朝那另一邊的浴池而去。
青菀的神色微動。
顧佐暗暗更觀察得仔細了些。
只見那青菀屈起手指,輕輕叩門:“小姐。”
武英媛便站起身,到門口問道:“青菀,何事?”
青菀細聲道:“小姐,脂膏等物,還有元帕……”
武英媛平日裏戰意再強,新婚之夜時,也比平日裏顯出幾分嬌羞:“應是、應是都帶了。”
青菀似有無奈:“趁着姑爺沐浴,小姐,你還是開門讓婢子爲你查看一番,以免出錯了。”
武英媛自然沒什麼意見,她儘管很不好意思,還是將門打開,把青菀給放了進來。她背對青菀,往前走着,將青菀帶到房中那立櫃之處,一邊開口:“大約都放在此處,青菀你……”瞧一瞧。
也不知那針是什麼東西,武英媛竟是任何感覺都沒有,就已經先栽倒下去。
當然,青菀的反應很快,她迅速上前,恰好將武英媛攬住,也就避免了她摔倒在地上,發出極大的響聲,引起另一邊長河嶽的注意。
武英媛被青菀放在了牀上,她在那一針之後,便睡着了,睡顏很是安詳。
然後,青菀走到了牀邊,伸手輕輕撫摸武英媛的臉頰,她的動作無比輕柔,似乎像是把她碰壞了似的,尤其是在她的手指慢慢滑到武英媛眉心煞紅之處時,她的眼中,也像是帶上了無限的柔情。
顧佐“看”到這些,表情登時變得有些古怪。
他怎麼覺得……這青菀在看向武英媛的時候,就跟看着什麼完美的藝術品一樣,還……還帶着垂涎的意味?
不過,他倒也沒有懷疑青菀對武英媛有什麼愛意……或者說是有愛意沒錯,但這愛意跟他顧佐所知道的愛意,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青菀的愛意,簡直病態。
她愛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東西一樣。
……剛纔青菀的動作太快,顧佐沒來得及阻止她那一根細針,但幸好那細針沒什麼壞處,只是讓人沉睡而已,倒是讓他稍微放心。
緊接着,青菀在不捨地摩挲了武英媛好幾下後,才輕手輕腳地,來到了一旁的浴房裏,一邊朝浴池行走,一邊說道:“小姐有命,讓婢子爲姑爺送衣裳與沐浴的精油而來!這精油,可以化解緊張之意……”
長河嶽早年一心習武,也沒經歷過男女之事,這回難得有了心上人,原本就十分緊張,現在聽青菀這麼一說,當然就說道:“那你速速送來罷。”
青菀蓮步輕移,很快就湊近了。
許是因爲長河嶽要避嫌的緣故,所以並不用正面對着青菀,又許是他認爲青菀這點實力全然不值得防備,且信任武英媛的眼光,因此,他始終留給青菀的,也就是一個背影而已。
他同樣毫無防備,同時,青菀的動作,也依舊很快。
就見青菀再度輕輕張口,便吐出一根極細的針,刺在了長河嶽的後頸之處。
長河嶽與那武英媛一般,在這細針作用之下,眨眼之間,便已昏昏欲睡了……
而面對長河嶽時,青菀可並無之前對武英媛的那般仔細,她任憑長河嶽跌落在地,只是稍微伸手,叫他別發出那麼大的聲音也就罷了。旋即,她抓住長河嶽的領子,將他拖到一邊,便不再理會了。
緊接着,青菀回到了洞房裏,再度靜靜地立在了婚牀前。
她看着牀上的武英媛,面上倏然泛起一層殷紅,而後,她顫顫地探出手掌,覆蓋在武英媛的額頭上。
顧佐見到,眉頭微皺。
公儀天珩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聽到這裏,顧佐的神情凝重起來。
他還真不敢直接動手,而是在心裏反覆思忖,而後,倏然眼睛一亮。
公儀天珩含笑看他。
顧佐認真地點了點頭。
公儀天珩亦是緩緩頷首。
兩個人如此決定後,無聲無息地潛行,距離那青菀和武英媛,就又靠近了幾分。
卻見青菀以手覆在武英媛眉心煞紅處後,她居然毫無反應,叫青菀的表情一變,之後,她用另一隻手指甲將自己左手掌心劃開,沁出鮮紅的血來,隨即青菀將這隻手重新覆蓋到武英媛的眉心煞紅,剎那間,那抹煞紅就變得赤紅無比,接着,那豔麗的色澤就像是被什麼吸引一樣,居然一絲絲地,消退……同一時刻,青菀的臉色變得蒼白,又很快變得潮紅,眼中充滿享受之色。
就在這一瞬,顧佐出手了!
公儀天珩身影一閃,已經將顧佐送到那青菀身前,青菀並未想到這些,纔剛一擡頭,就和顧佐四目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