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17下 爺孫開武鬥 女父算舊賬
    仔仔出了屋門,剛走到樓道,桂英回來了!母子兩面面相覷。

    “你幹嘛去?”桂英瞥見仔仔臉色青黑。

    “這個家我沒辦法待了!”仔仔一臉委屈,說完擠進了桂英出來的那趟電梯裏。

    “何一鳴,你去哪裏呀?”桂英沒反應過來,電梯門已經關上了。

    仔仔沒有回話。

    桂英回到家,只見村長一人坐在客廳裏——腳傷了還翹着二郎腿!兩眼長在額頭上,斜眼藐視桂英。

    “你把他怎麼了?”桂英換好鞋問。

    “你沒看他好好的?”老馬擡了擡下巴。

    “他爲什麼離家出走?”

    “這你得問他了!”老頭雙手抱胸,懶得搭理。

    桂英見他倔得不行,大步走進自己屋問致遠。致遠不知詳情,只說水閘的事。兩口子出來一看,水閘關了,又去衛生間看了看,浴室噴頭下的水龍頭壞了——顯然是砸斷的。

    桂英雙手抱胸大步走到客廳裏,站在老馬對面問:“你爲什麼砸水龍頭?”

    “不是我砸的,你兒子砸的!”

    “他爲什麼砸?”桂英冷言冷語。

    “他洗一個澡得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他從來不關水龍頭,我觀察好幾天啦!昨天我掐着表算過,你兒子洗一個澡至少得用半噸水——至少!可怕不可怕!”老馬努着嘴在空中指指點點。

    “所以,你把他怎麼了?”

    “他那麼大一個人,我能把他怎麼地?我讓他關水龍頭他不關,我關了他把水龍頭砸了!那我就把水閘關了!”

    “吶……你把水閘關了他怎麼洗澡呀?”致遠在旁問。

    “我管他怎麼洗澡!”老馬在空中揮了揮手。

    桂英氣得五官大張:“我昨天跟你說了,孩子有什麼問題跟我們兩個說——你跟我們兩個說!這是我們的孩子,輪不到你教育!我昨天說得明明白白:你永遠不要管孩子!今天你爲什麼要插手管這事兒?爲什麼?”桂英氣得一腳踢飛老馬的龍頭柺杖。

    咣噹一聲,柺杖在三米外落地。

    曉棠聽得動靜,幫漾漾蓋好被單,自個出來探情況。

    “馬桂英你幹什麼?”老馬蹭地站起來問,見自己最心愛的東西再次被摔,心疼得在滴血。

    “我幹什麼?你來我家做了些什麼?兩孩子爲了你哭了多少回了!”

    “仔仔半夜看手機怪我?漾漾偷錢怪我?你自己教育不當,我替你收拾爛攤子呢!”老馬咧嘴齜牙。

    “誰讓你收拾?你在我的家耀武揚威地幹什麼?這個家你是主人嗎?”桂英怒指老馬。

    “他那麼浪費水還有理了!他不懂事就算了,你不懂事我就得教育教育你!”老馬挑着關羽的眉、瞪着張飛的眼——臉上現出凶神惡煞的神情。

    “你想幹嘛?還想跟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就扇一巴掌、踢我一腳嗎?”桂英走前一步伸出臉來。

    “爸肯定不會打人!”致遠從中調和。

    “不高興就罵,沒犯錯也打——小時候我被他打得還少嗎?”桂英淚眼問致遠。

    “我們家樂意出這個水錢——怎麼地?你愛抽菸你想沒想過抽菸費錢、污染空氣還傷害別人?怎麼你抽菸有理他洗澡用水就不行呢?爲什麼所有人要順從你的意思!你讓省水就省水,你讓別人改這個別人就改——你是誰呀?你是法院院長還是一省高官?你不就是個老農民嘛!你自己難道沒有要改的地方嗎?”父不慈子不敬,桂英氣得早撇開了所謂孝道。

    “你別東扯西扯的,現在說水的事兒!你從哪來的你不知道嗎?你小時候喝水多困難你忘了嗎?你是來城裏了——忘本啦!你兒子浪費了十幾年的水我指出來你還跟瘋狗一樣咬我!”老馬面目猙獰。

    “城裏街道的花花草草不停地澆不浪費水嗎?街上的美化綠植隔段時間一茬茬不浪費錢嗎?馬路三年一重鋪不浪費國家資源嗎?你嫌浪費,那就別在這兒待着!”桂英指着雙腳,忽然聲音沙啞。

    “不不不,爸,桂英不是那意思,她是說現代人用水普遍……”致遠意欲勸和。

    “我就是那意思!”桂英惡狠狠地補充。

    “誰稀罕在你家待,還得看你冷眼,我活夠了受你這窩囊氣!”老馬氣得跺腳。

    “英英姐你怎麼這麼說話呢?趕緊給馬叔道歉!”曉棠將桂英推到老馬跟前,桂英一轉身已淚流滿面。

    “以前沒錢的時候你不樂意給我們買衣服穿、買菜喫也要自己抽菸,你說怎樣就怎樣,家裏的錢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我上學沒有課本你都不虧待自己抽菸喝酒的錢!種地怎麼種你說了算,我媽頂多是個幫手,我二哥也是幫手,你有沒有問過我媽她自己想種點什麼喫點什麼?我大哥開廠子要開在你身邊,怎麼用水怎麼用電還得看你的臉色呀!你想沒想過我大哥爲什麼絕不回陝西發展,我告訴你,他就是不想看你在那自以爲是地瞎指揮!馬村長呀,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個人有個人的人生,爲什麼我們三個的命運得按照你的意思來?你永遠對嗎?你那麼有能耐怎麼纔是個小村長不是縣長高官呀?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煩人?要不是致遠跟我大哥勸我回家,我永遠不想回你那個家!”桂英哭着說出這些話。

    老馬側身面對桂英,下巴微擡,一臉倔強,心卻在靜聽桂英說的那些事兒。

    “你用這麼好的柺杖不浪費嗎?村頭的樹幹折一根就能當柺杖用!你喫肉喝酒不浪費嗎?你買這麼好的襯衫不覺得糟蹋嗎?我兒子不是不講道理,你跟他好好說他能理解的。你不要用對付我們三個的辦法來對付我的孩子,他不是你的孩子,他受不了你那種奇葩的教育方式——從小不是打便是罵,你的意志等同聖旨!我們跟孩子是平等的,只要有利於他的身心健康,他樂意或不樂意的我們絕不強迫孩子!”

    桂英擦了擦淚,紅着兩眼哽咽着繼續說:“別再拿自己當皇帝了,馬家屯離了你照樣轉,我二哥離了你活得更好!家裏的事你別再管了行不行?你已經老了!七十歲了你還想幹嘛?和和氣氣、有商有量地跟着我們過不行嗎?”桂英說完擦着淚捂着臉回房了。

    回房後嚎啕大哭,客廳裏到處盤旋着她的委屈和悲傷。曉棠正要去安慰桂英,誰想那邊漾漾被驚醒,在黑漆漆地屋子裏喊着爸爸媽媽,曉棠於是趕過去安慰孩子。

    農村的父母對孩子不都那樣嗎——老馬不懂桂英爲什麼對他積攢了那麼多的怨念。好些事情他早記不起來了她卻揪着不放,好些事情確有其事可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提過一嘴。老馬彎下腰,惆悵地回憶過去的舊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好些事,他低下頭,有些懷疑自己,懷疑自己引以爲傲的大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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