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24(2)鍾學成被打仇父 何一鳴驚心觸目
    八歲多的學成興致昂揚地盼着哥哥來,哪注意到父親的厲色。鍾理左腳踩在椅子上,左手扔掉手裏的煙,溫和地叫來學成。待學成站穩後,他拿着成績單狠狠地訓斥兒子。這一幕恰好被仔仔看見了,仔仔不知進退,站在那裏跟個傻子似的,不敢動彈。

    鍾理見學成木訥呆滯,言語訓得不奏效,身子往前一傾,上去就是兩巴掌。學成捂着臉,兩眼惡狠狠地瞪着鍾理,不說話也不哭,鍾理見兒子怒目衝着自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站起來一腳踢倒學成。倒在地上的學成捂着臉抱着頭依然不哭,八歲孩子的眼中灌滿了仇恨。鍾理見學成倔得不像個孩子,他心裏微微發怵,繼續用腳踢屁股——狠狠地踢了七八腳,卸了火氣,才轉身去了樓上的臥室裏。

    鍾理轉身的剎那,與仔仔四目相識——山崩地陷一般,仔仔渾身抖了一抖!在溫室長大的何一鳴看見此景,嚇得呼吸暫停、雙肩高聳、全身緊繃,還好鍾理只是瞟了他一眼,然後上了二樓。

    仔仔不敢喘氣,站那裏愣了許久,然後大步走到鋪子裏,扶起地上的學成。雙眼紅紅的學成一見哥哥來了,激動得失聲痛哭。仔仔蹲在地上,兩手扶着學成的兩胳膊,紅着眼睛咬着嘴脣。

    學成越哭越喘,上氣不接下氣的。買菜回來的鐘能見此場景,早猜到發生了什麼。他坐在椅子上,將學成抱在懷裏,學成靠着爺爺的肩膀,哭得開始像個孩子了。

    “仔兒,你今個不上學是放暑假了嗎?”

    “嗯。”仔仔木訥地說不出話,蹲在地上,右手握着學成的左手。

    “那等會你把學成帶你家裏,讓娃在你家裏住幾天好不好?”鍾能問學成。

    “嗯,沒問題。呃……我需要他的身份證,有免費的培訓,我媽說給學成一塊報名。”

    “等會我給你取。”

    “呃……鍾爺爺……爲什麼呀?”仔仔用憂傷的眼神指着學成。

    “哼!誰知道呢!”鍾能低下頭,兩眼混濁。

    等學成哭得喘息慢了些,鍾能將學成放在椅子上坐着。自己去找學成的身份證,仔仔給身份證拍了照片以後,還了身份證。鍾能收拾好學成的衣襪、玩具、牙刷、水杯這些日用東西,然後裝了一大包交給仔仔。老頭將兩孩子送到地鐵口,眼見仔仔拉着學成的手進了地鐵。

    地鐵上,小哥倆不言不語,學成時不時地抹眼淚,仔仔不停地遞衛生紙。那紅紅的小臉蛋毫無孩子的稚嫩和童真,仔仔俯視弟弟,即將成年的少年,心底憂傷而迷惑。

    以前,他住在農批市場的時候,鍾叔叔每天早上西裝革履地出門上班,晚上開着車溫文爾雅地回來。仔仔那段時間與鍾家人相處,談不上親如一家,但也是溫馨和諧的,爺爺、姨姨和姐姐待他視如親人,他也待學成視如弟弟。

    那時候鍾叔叔對他不關心但也不厭煩,不親近但也不疏遠,偶爾還會開開玩笑打趣打趣,那時候的鐘叔叔還是有笑臉的。可今天的場景——何一鳴怕是要終身難忘了!此刻他腦海中還心慌地一遍又一遍地循環鍾理狠心下腳的畫面。回憶自己平日裏如何對父母說話,何一鳴覺自己要比眼前的學成幸福好多好多。

    這世間果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好的。何一鳴回憶,就在學成家的市場裏,有一個和仔仔同齡的男孩叫張途勝,那時候仔仔經常見他的父母當街罵他打他,從來不顧那個張途勝的尊嚴;他們班上的艾美雲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說是母親跟人跑了不要她了;初中同學白實秋從來沒見過父親,同學們私底下傳他是私生子;還有小學同學戴奧鑫,四年級的時候聽說被他爸爸打得住院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何一鳴深吸一口氣,撫摸着弟弟的肩膀,像是瞬間長大了很多似的。

    鍾能送走了孩子,自個坐在地鐵站口的臺子上,心裏傷感。

    兒子鍾理早年那般心高氣傲,那時候因爲兒子自己在鍾家灣的地位比村長還高。自從兒子丟了工作後,他一步一步地換了人,如今這副模樣,鍾能哪受得了。老人說也不敢說,家裏兒子最狠,得虧兒媳婦寬厚,沒起離婚的念頭。如今梅梅大了,要去遠處上學了,偏偏只苦了學成,從他生下來到現在,鍾理幾乎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鍾能無奈,給老馬打了個電話,告知老馬孩子去英英家了,讓老馬多照顧照顧學成,並將學成被打的事情前後提了幾句。在這人來人往的蓬勃之地,老馬幾乎成了鍾能唯一可信任的人了!

    打完電話,鍾能拖着憂傷的身子,回家做飯了去了。他相信自己的兒子,他覺得總有一天鐘理會起來的,會有原來那般的心勁兒。日子會好的——老頭一路上默默重複着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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