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31下 白酒服藥驚煞人 百感交集一家人
    “咋?”剛喝完酒躺下來準備呼呼大睡的老馬沉沉地轉過頭來。

    “白酒跟頭孢的藥一起喝了會死人的!”桂英在屋裏歇斯底里地大喊。

    仔仔和致遠聞聲大步趕來,漾漾站在媽媽旁邊仰着腦袋皺着臉蛋,桂英在仔仔的書桌上翻着老馬的藥,一樣一樣看藥名。發現沒有頭孢的藥,她放了幾分心,可還不敢鬆懈,她打開手機,一個一個查老馬的藥和白酒會不會引起中毒。

    老馬躺在牀上瞪圓了眼睛,仔仔站在門口不敢問,漾漾嚇得左手捏着右手,致遠走過來輕輕詢問:“怎麼了?”

    “他喝酒!感冒藥裏的頭孢跟白酒,會致死的!”桂英氣呼呼地抹着眼淚。

    致遠面目鐵青地也在翻藥,而後輕聲而謹慎地說:“醫生沒開頭孢的藥!”

    “哎!”桂英撂下手機,雙手叉腰,嘴裏鬆了一口氣。

    “爸廁所都上不了,誰給的酒——漾漾嗎?”致遠小聲問桂英。

    “你說呢?”桂英大喊。

    致遠看着漾漾嘆口氣,訓斥道:“以後爺爺生病了,不能給爺爺拿酒,聽見沒?何一漾!”

    漾漾嚇得瘋狂點頭,如大難臨頭的磕頭蟲一樣。

    何致遠走過來對老馬說:“爸,你那西鳳酒度數很高,感冒期間不要喝了!”

    “我在家裏就是白酒兌藥!村裏人感冒了好多人都這樣喝!我今天一天身子痠痛,喝點酒好睡覺啊!”老馬委屈又疑惑。

    “呃……爸,有些藥跟白酒確實會引起中毒,感冒期間您忍一忍,兩三天就過去了!病好了再喝酒!”致遠勸慰。

    “喝什麼喝!我現在就把你那西鳳酒全扔了!”桂英拍了一下桌子,而後大步走出房間,拎着箱子和箱子裏的三瓶西鳳酒,直接拿着鑰匙下樓,親自將酒扔進了樓下的大垃圾桶裏。

    老馬氣得直哼哼,兩手拍着肚子說:“我……我那是好酒……名牌酒……嘖!這個死慫女子!”

    “爸,沒事沒事,過後我給您買!”致遠彎腰勸慰。

    “我那酒貴着呢!那是名牌酒——好幾百塊唻!不知得賣多少杏子、多少葡萄才能換回來,這個慫女子……氣死我咧!”老馬側彎着腰,拍着牀板。

    仔仔瞧爺爺無力又心疼、生氣又無奈的樣子有些滑稽,忍不住暗搓搓地捂嘴笑。

    “沒事爸!我給您買酒還不是花她的錢!病好了多給您買幾瓶!”致遠俯視虛弱到無力憤怒的老人,哭笑不得。

    “爺爺,你病好了,我贊助你一瓶茅臺!比西鳳酒還貴!”仔仔在門口起鬨。

    “這死慫娃!一天天淨作孽咧!氣死我咧這慫女子!”老馬咬着牙,現出烏黑的層層皺紋,指着門外罵桂英。

    仔仔見他媽回來了,趕緊跑過去指着說:“慫女子!死慫娃!哈哈哈!我爺爺說你是慫女子!”

    仔仔學着老馬陝西話的腔調跟在他媽媽身後一直叫喊着“慫女子”,桂英一聽,氣極而笑,大笑不止,她怕被老頭聽見,捂着嘴快步走到自己房裏,倒在牀上捂着被子哈哈大笑,笑出了不少淚花。致遠安慰好老馬以後,自己出屋瞧桂英的狀態,走前安排漾漾陪着爺爺聊天。

    一老一少互不說話,互看了好幾次,最後,趴在老馬耳邊的漾漾以小大人的口吻對爺爺說:“感冒了,是不可以喝酒的!”

    “哎!”老馬將頭轉到牀裏面喘着氣,心疼自己那兩瓶半的好酒。

    “剛纔爸爸說……說以後不能再給你拿酒了!要是再拿酒……我爸爸就……要罰我站了!還要打我的!”漾漾委屈又害怕,以爲是自己犯了錯。

    “算了算了,都怪你媽馬桂英——孽障一個!跟你沒關係,是爺爺叫你拿酒的!這個家裏沒人敢罰你!有爺爺在不怕的!”老馬一眼溫柔地安慰可憐巴巴的小娃娃。

    這頭的小屋裏,一對苦難祖孫各自委屈又互相可憐、互相安慰。另一頭屋子裏,小三口捂着嘴圍成圈笑作一團,既在大笑“慫女子”,也在苦笑一場虛驚。

    “哎,你今天考試成績怎麼樣?怎麼不吭一聲?”桂英想起來兒子今日出期末成績的事來。

    “我發在咱們羣裏了!是你沒看還怪我!”仔仔翻手機裏的聊天記錄。

    “你媽我今天忙得連喝口水……”桂英看到成績單以後有些驚訝:“欸!不錯呀!”

    “嗯,前進了很多!”致遠點點頭。

    “所以呢……”仔仔在三人中間伸出右手,右手的拇指快速地搓着食指和中指。

    “哈哈哈……”致遠憨憨發笑。

    “快點!說話算數!”仔仔繼續搓手,兩眼直勾勾地盯着何致遠。

    “多少來着……我忘了!”何致遠羞澀撒謊。

    “切!你忘了沒關係,我記着呢!你說進了十名獎兩百,進了二十名獎五百,進步二十五名獎兩千元!我算了算,我進了十二名——你就獎二百二十塊錢吧!這樣對咱兩都公道!”

    “呃!收紅包吧你!”致遠打開手機在發紅包。

    “馬經理,你不意思意思點!”仔仔又朝桂英搓手指。

    “我沒承諾我爲什麼要給!你前十名都沒進你好意思?你自己多少零花錢你不知道?別一天天貪得無厭!”桂英笑着翻白眼。

    “你這人真沒勁!不給就不給!說這麼多幹什麼——拉仇恨?”仔仔斜臉咧嘴,瞪着他媽。

    兩間屋裏兩撥人各聊各的,無論歡喜還是憂傷,屋子裏的空氣皆是甜的。待漾漾困了、老馬累了,這一家人才緩緩睡下。

    晚上馬桂英躺在牀上回想這一天,早起老頭髮高燒進醫院,晚上又白酒服藥驚煞人,謝天謝地醫生開的不是頭孢類的消炎藥!工作上先是陰雲密佈,後又柳暗花明,中年女人黑夜裏將胳膊搭在額頭上,嘆中年不易!

    何致遠重新開始的第一天同樣是峯迴路轉。早起興致昂揚準備調墨弄筆,剛起的頭被一場高燒咔嚓砍斷!下午兩點他幾乎憂鬱成疾,誰想一個生死玩笑之後他頓來靈感,而後的幾個小時裏,任何風吹草動皆爲筆下而來。

    這一天於何一鳴而言,幾乎是翻開了人生的新篇章。今天的何一鳴不再是原來的何一鳴了,他從男孩正在蛻變爲男子,顧舒語成了他極速轉變的導火索,也成了何一鳴此生不忘的第一個人。

    同樣是今天——2019年的七月二十九日,在經歷了進出醫院、照顧生病的爺爺、因爺爺開玩笑一次被責、因爺爺要喝酒再次被責的曲折之後,小不點兒何一漾將曾經列爲家庭闖入者的爺爺,悄悄升級爲她的新朋友,並把自己的傷心事袒露給這個新朋友。

    這一天,也許老馬並未決定要留下來在女兒家度過餘生,但他非常肯定要在離開之前完成一個使命——解決漾漾的煩惱。就因爲小娃娃的三樁心事,老馬毫無徵兆地改變了自己的晚年人生,可嘆命運之神如此詭譎善變。

    這一天也是近來一個命名“西紅柿”的颱風經過廣東邊境的最後一天,外面疾風驟雨,屋內闔家安詳!如瘋狂而熱情的颱風入境後漸漸消失於起伏又平坦的大地一般,爭吵又好笑的一天悄悄流進了坎坷而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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