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67上 前任領導遠來問候 陌路夫妻久別照面
    見桂英說到了接待客戶的事兒上,那頭人趕忙提醒她:“誒桂英啊,展會期間,各家客戶公司會派個領導過來,你提前備一份禮物給那些領導。一來拉關係,二來把明年的參展也談下來,這樣等下一屆拉展時壓力小一點。我待會給你發幾樣禮品的單子,不貴也不寒磣,瞧着有趣也有面子。”

    “哇!謝謝老領導謝謝老領導!太感激了!我正瞅着那些客戶來了以後怎麼一一招待呢,到時候來得太多了又怕照顧不周得罪人!”

    “沒事,他們理解的。當場照顧不周的,過後補救也可以。只要你心誠公正、不耍心眼,他們不會生氣的。你現在有空了籌劃籌劃,琢磨琢磨哪些企業的領導可以坐一桌,到時候趁七天展覽有空檔請他們喫飯,既可以幫他們介紹客戶,又能增加你的價值。說白了,就是把老錢總的那一套濃縮濃縮、研究研究,用在你的客戶上。一定要提前統籌,提前安排好哪撥人跟哪撥人,你把對家放一塊那可不行——得罪人。恐怕你安排好後還得跟對接的人通一下氣。”

    “有道理!有道理!”桂英連連點頭。

    “到時候不是來很多媒體嘛!你存點心眼兒,不僅讓咱們自己的編輯、記者去採訪客戶。你也去聯繫聯繫大報大媒的記者,給你的大客戶做個訪談、採訪什麼的。沒有采訪,在官方平臺上露個臉、留個名也可以的。”

    “恐怕記者不願意啊。”

    “你跟客戶談嘛,讓他們給記者送些禮。送個小衆點兒的名牌包、一瓶大牌的紅酒或者幾千元的禮品卡之類的,文青愛什麼你就出主意讓他們送什麼。十來年了,我從沒見過不願意收禮辦事兒的記者。哦對了,現在你們的名片不是公司統一定製的嘛,你自己做些有品質的名片,到時候會場上有各種領導,見了領導用新名片。因爲南安傳媒統一定製的名片十來年樣子不變,業內早吐槽了,人家一見那黑白色的logo直接扔了,看都不看。”

    “對對對!我還真沒想到這茬子。那導航圖上的……”

    兩人說起南安科技內部的各種八卦、辦安科展的各樣問題,馬經理跟放飛了似的,嘴巴兜不住了;電話那頭的人也不客氣,傾盡才智爲她出謀劃策。趕上馬經理連環炮似的抱怨某個人時,對方也非常紳士地聽她一通亂侃,不願打斷也不願叫停。

    這位紳士何許人也?

    非他人,乃王福逸。馬桂英原先的經理,幫她坐上經理寶座的關鍵人物。

    自打王福逸離開安科展以後,每逢辦展之前,經驗豐富的他均會給馬桂英打個電話,問問她展會籌備的進度、給她送點客戶或者是有困難幫她解決困難。今年馬桂英好幾次在艱難中想到了王福逸,可惜不敢冒然聯繫,怕打攪王福逸現在的工作。畢竟他以前只是一個部門的領導,而現在,他是一家工廠、一個小公司的領頭人。

    兩人不知不覺聊了一個半小時,要不是馬桂英來工作了,這通電話一時半會還真斷不了。掛了電話,馬桂英心花怒放、信心大增。王福逸於她而言簡直是如來指派的六丁六甲,如有神助的馬經理離開辦公室去找王副總的途中,走起路來頭有點高、臀有點翹。

    下午四點,鍾理站在兒子小學校門外找學成。孩子們一班一班地陸陸續續放出來了,着清一色藍白校服、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地從裏面涌出來,鍾理一時看得眼花了,遲遲找不到兒子,於是撥打學成的小電話。

    正在人羣中尋找小姨的鐘學成,還沒出校門老遠地瞟見了爸爸。小孩子有些害怕,本能地斜着拐彎躲到了校門後面,聽電話響了他在校門後面接聽。他撒謊說自己和小姨從學校的東側小門出去了,已經坐上回去的車了,小孩子說完話掛了電話。鍾理納悶,從下課鈴聲響到現在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孩子們,幾分鐘的時間怎麼可能坐上車呢。掛了電話,提着書包的鐘理轉身走了。

    好多年沒有去過富春小區的他,如以往一樣,不會冒然上門,即便那裏是自己法律意義上的家。那是曉星和孩子們在這座城裏唯一的港灣了,他不能去。此刻書包沒有送到兒子手裏,他失落間想起了曉星,不如把書包送給她吧。

    此刻大腦清醒的鐘理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也許是出於女兒梅梅給他的勇氣,也許是漫長的半死不活、得過且過之後他需要一次清醒。

    於是,鍾理朝曉星所在的麻辣燙那家店走去。不再拖着人字拖的鐘理穿上了利索的運動鞋,着一身短袖長褲,打眼一瞧精神了不少,好像回到了當初那般。麻辣燙距離兒子的小學五六個街區,可曉星此刻還在服裝店上班,五點下班的她中途還要喫個飯、轉個車才能到麻辣燙店裏上班。鍾理清楚這些,他中途也吃了個飯,還特意找了家附近最便宜的理髮店給自己理了個頭發。

    老陶女兒今年高三,姑娘剛上高三的兩個月裏頻頻生病,因爲壓力太大導致身體垮了,動不動低燒、頭暈腹痛。老陶爲這個急得沒法子,天天晚上除了看店還要給女兒熬湯頓藥。爲了不影響女兒休息,老陶近來連晚上喝酒的唯一嗜好也斷了。

    沒人陪喝的鐘理也因自己再無一分可透支的錢了,所以他也有段時間沒去喝酒了。用睡覺槓過了酒癮騷擾的特殊時期,這幾天身體雖疲軟,頭腦卻格外清醒。一路穿過濃蔭小道,在匆忙的人流中,腳步緩慢的他無數次被人趕超。望着行色匆匆、一路風塵的男女老少,他明白自己此刻或者說這幾年並不在常人那般的生活節奏上。

    送快餐的小車在他身邊拐來拐去,搶佔一秒兩秒的時間;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們引孩子看白雲藍天、賞路邊新花,領略活在大地上的悠然;車裏的人們在紅綠燈的指示下走一段兒停一段兒,走走停停纔是最快的行車路線……

    人生,也許註定了有那麼幾年會脫離常規和軌道,在方外重新審視世俗生活,在自己之上重新端量貼在大地上的卑微自己。

    人們需要更大的格局去回看他所在的舊世界,鍾理亦需要引出另一個自己來指點舊的自己。

    墮落,於他而言,也是超脫。

    斜陽的金光在樹葉之間舞動閃耀,秋後的軟風在耳邊髮際盈盈繞繞,世界流動的大節奏在自己腳下、身邊、耳中加速播放,鍾理兩眼收到這一切,只覺美好、浪漫、玄幻、遙遠……飯後的他有些口渴,口渴的他首先需要的不是喝水而是喝酒——酸香、冰涼、苦澀、辛辣,半瓶下肚,全身膨脹,大腦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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