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75下 三番兩次頻置氣 輾轉反側想逃離
    週四一早,馬桂英起牀時已經十點了。昨晚並沒有喝安眠藥,卻睡得特別沉,夢也沒做一個。出房子後老頭在客廳看電視,早點在餐桌上,她恍恍惚惚地去喫早餐。中午飯致遠過來做,三人一塊喫,飯後夫妻倆收拾東西去了中醫院。下午五點回來兩人提着七副中藥,致遠一到家又是做飯又是熬藥,桂英和漾漾在屋裏一塊看動畫片,老馬照舊坐在東邊小陽臺的躺椅上抽水煙。

    六點半電話響了,是快遞打來的,原來桂英在展會期間偶然被別人安利後,一時腦熱在網上買了些陽臺上的傢俱、裝飾物,因爲有些是現做的,所以今天才到貨。

    “親,快遞!”桂英在房裏喊人。

    “什麼東西?”致遠出了廚房問。

    “陽臺上的,有點重,我抱不動,一塊去取吧。”桂英下了牀。

    “什麼呀?”致遠好奇,攤開手問。

    “一套實木桌椅、木地板還有牆上的裝飾物。”桂英說完換了睡衣穿上休閒衣。

    “實木的!多少錢呀?”

    “三千多吧,客戶推薦的,我感覺不錯,耐用還好看,就買了。”

    “怎麼沒跟我說呢?”致遠拉下了臉,語氣故作平和。

    “當時很忙!展會期間買的。”

    桂英梳理頭髮時瞅見致遠臉色不對,自己頓時也上氣了,挺着臉大聲說:“跟你說!我找得到你人嗎?你不是忙着找工作嘛。”

    女人說完徑直出了房間,託老頭照看漾漾,取了鑰匙,先一步出了家門。致遠調小燃氣竈的火,請丈人盯着廚房,後腳也跟着出去擡東西去了。二十分鐘後,夫妻兩擡着幾大箱子進來了。致遠去了廚房,桂英拆包裝,老小在旁看着。桂英拆開東西,自己不會安裝,去廚房找致遠見致遠一身冰冷還在生氣,她也冷着臉出來了。早看出瞄頭的老馬只能自己取來工具嫺熟地照着圖紙組裝。晚上喫飯時,夫妻倆依然僵着,老馬於是打破沉靜。

    “你買這個怎麼不知(會)一聲?”

    “忙忘了。”桂英下巴高臺眼皮耷拉。

    “這些東西……多少錢?”

    “三千八。”桂英喝着湯回。

    “我的個老天爺呀!那麼貴!”老馬頓時理解了致遠的不樂,他放下筷子指着客廳的一攤東西喊道:“那麼個破玩意你花了三千八!家裏需用嗎?陽臺放得下嗎?”

    “我買的我肯定用!大陽臺朝正西,漾漾放學了在那借着光寫作業不行嗎?當時家裏裝修時爲省錢沒裝陽臺,現在我重裝一下怎麼了,那四四方方的白瓷片地不難看嗎?你晾衣服時不是還嫌它太滑了嗎?再說,那套實木桌椅是白橡木的,原價五千呢,是雙十一最後幾天優惠我纔買的!那套地板是松木的,市場價,你在哪兒買都是一個價錢!”桂英衝着老頭一氣喊完,繼續提起筷子喫東西。

    “你要這些東西,從咱那邊定做一套不得啦!白花這個錢幹什麼!”老馬着實理解不了一個屁股大的小圓桌加幾個小椅子怎麼那麼貴。

    “什麼叫白花?咱那邊定做,你運過來物流不花個好幾百?再說,我不想欠人家人情,一點點東西,何必麻煩人家!一年一年地,我很少主動買大件東西,只買這一回你還叨叨!一個個的甩什麼臉呀。”最後一句說完桂英掃了眼依然冷臉的致遠。

    “你賺的錢,你愛咋花咋花,大不了再胃出血一次。”老馬說完捧起碗筷也繼續喫。

    桂英聽了胃出血那句,一聲嘆,一時間完全沒了喫飯的慾望。從頭至尾,致遠一直在喂漾漾喫飯,一聲不吭。幾人悶聲吃了一會兒,桂英見自己一個得罪了兩個,主動服軟,低聲找話破冰釋嫌。

    “那個……你現在工作找得怎麼樣?大概怎麼樣呀?”女人望着男人溫柔地問。

    “沒怎麼樣!我不說了嘛!”致遠邊喫邊回,沒看桂英,那緊皺的眉頭、臉上的嫌棄、軟軟的怒氣驚動了一老一小。

    桂英理解他找工作不易,夾完菜望着致遠說:“我一客戶——早前一家公司的業務經理——現在辭職了,在辦幼兒園呢。他那邊招幼兒園老師,你不是想繼續做老師嘛,要不要我搭個線?”

    “不用。”

    致遠聽完,鼻中一嘆,一動不動地迴應,然後起身,將自己的碗筷收走了。整個過程沒什麼動靜,留下的怒氣連漾漾也感受得到。小人兒望着爸爸果決、飛快又孤寂的身影,睫毛不停地撲閃,回頭審視媽媽和爺爺的表情後,決定什麼話也不說,繼續望着大人的眼睛嚼菜。

    “哼!他原先是高中老師,你讓他當漾漾這麼大點兒的幼兒園老師,那落差多大!虧你說得出口。”老馬小聲嗆了桂英一句。

    頻頻受氣的桂英啪地一聲放下筷子,踢開椅子,回了房間,咣噹一聲關上房門。一個人雙手抱胸坐在牀頭,喘着大氣翻來覆去地想她到底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導致她“衆叛親離”。回想近來的展會工作、頻頻應酬、早出晚歸,還有致遠不打招呼地分居、莫名其妙地甩臉、不理不睬的樣子,女人驀地潸然淚下。

    “爸,你喫完了碗盤放在水池裏,我明天過來洗。”沒多久,致遠將廚房稍稍整理後,出來跟岳父道別。

    “哦沒事沒事,你忙你的。”老馬正面迴應。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你看好漾漾。”致遠說着去門口鞋櫃處換鞋。

    “你走你的,家裏不用操心。”老馬站起來送。

    致遠走後,老馬一聲嘆,望着雙眼失落的漾漾於心不忍,他挪過椅子坐在小孩邊上開始解釋、安慰、逗她。漾漾喫完飯以後,老馬瞅着杯盤狼藉的餐桌,無奈,自己一個一個地端進了廚房。擔心剩菜剩飯招惹蟲子,老頭將剩菜倒入垃圾桶,碗盤用清水衝了一遍。衝完後心想已經到這個流程了,索性一口氣將碗盤洗了。

    於是,馬村長在女兒家開天闢地地洗了一次碗,也是人生中史無前例的一次。這種行爲在他的觀念裏只會發生在婆娘身上,而這次卻自然而然、有意無意地發生在了馬建國同志的身上。

    晚上九點,哭過氣消的桂英禁不住好奇,自己出房來開始裝飾大陽臺。女人一方面暢想着自己以後也能像老頭那樣在陽臺上喝杯咖啡或小酒、望着夕陽、聽聽小曲,另一方面又不快於今晚致遠在外面睡且他倆近來頻頻鬧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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