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77中 漾漾猛地發高燒 夫妻頻頻生口角
    秋高氣爽、陽光普照,擡眼處處藍天白雲,耳畔陣陣清涼細風,反高峯點的街道車輛鮮少,馬桂英不覺間加快了行車速度。漾漾冷不防地燒到四十度,老頭不在,致遠不在,她忙忙地朝社區醫院趕,一路上氣得罵娘——氣老頭大意疏忽、氣致遠不在家、氣自己放個大假還冷落了女兒。期間桂英不停地朝致遠打電話,打了四通無人接聽,女人心裏如油碗打翻在火上,不停地咧嘴哼氣。

    原來,何致遠自從離家後,生物鐘一直是倒着走,白天睡覺晚上忙活,一夜焦灼散去人才勉強睡得着,入眠時已凌晨四五點了。爲睡得安穩他常將手機調整到飛行模式,導致岳父和妻子打的電話他一個沒有接到。

    停好車桂英一路小跑,到社區醫院時大步流星找了一圈,先瞧見了候診區的漾漾,後看到了抱着漾漾的趙老師,同時掃見了穿在漾漾身上的不是漾漾的外套。

    “誒!趙老師,我是漾漾媽。”頭一回見趙老師的馬桂英歉疚地上前打招呼。

    “哦漾漾媽呀,你好你好,那個……剛看了醫生,這是繳費單子,你先去繳費吧。”趙老師一手抱着何一漾一手抖着幾張單子,示意漾漾媽火速繳費然後取藥打針。

    “我來抱吧!”桂英惜疼女兒,只想第一時間抱着她。

    “好好好!”

    趙老師攤開懷讓出了漾漾,簡單講了今天發現漾漾發燒的經過,然後陪着馬桂英去繳費。護士開藥的時候桂英覺得幾多攪擾不好意思,勸趙老師回幼兒園工作,兩人作別。取了藥,抱着昏沉不醒時而抽搐的女兒,桂英去了化驗室檢查血常規。化驗完後去了治療室,護士解開漾漾的衣服進行物理降溫,同時給了幾張醫用溼巾讓家長幫忙擦拭額頭、腋下、四肢等地。服完藥過了一個小時,漾漾依然高熱不退,兒科醫生查看過後開了靜脈注射的單子。沒多久,護士準備給漾漾打點滴,盯着年輕護士不熟練地在漾漾胳膊上找血管,紮了一下又一下,桂英按着漾漾燙乎乎的兩隻小手急得雙眼通紅,漾漾疼得昏迷中蹬着腿、哼着哭。

    掛上水以後,桂英坐在小牀邊給漾漾擦額頭。趙老師說她十一點發現漾漾異常,從量了體溫確認發燒到現在,小孩子已經四十度超高熱燒了三個多小時。桂英焦慮得坐立難安,從護士那兒要了些棉籤,接水後用棉籤沾着水爲女兒溼潤髮白髮乾的嘴脣。

    許是冥冥中有感應,今天比往常早醒的何致遠起牀後查看手機上是否有招聘電話,誰成想竟看到家人打來了七八通,肯定是有事了。致遠還沒下牀,急忙回妻子電話,當時桂英瞧見了,壓根不搭理,立馬掛斷,火藥味隔着無線電也覓得出。致遠回岳父的電話以後才知漾漾高燒在醫院,掛了電話急速收拾出門。到醫院後,何致遠見妻子臉頰通紅、眼攢淚花,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靜靜地站在桂英身後摩拳擦掌。

    “醫生怎麼說的?”幾分鐘後,致遠問。

    “你去問醫生呀!”桂英一個回頭,表情犀利,牙齒用力。

    見桂英在氣頭上,致遠不好惹她,畢竟這是在醫院,裏裏外外三四十人。

    老馬在天民家吃了午飯見天民睡午覺,和行俠、俊傑媳婦聊得也不得勁兒,心裏惦記着小娃兒,三心二意整得腦子叵煩,只得說明原因和俊傑媳婦告辭,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致遠前腳到醫院後沒幾分鐘老馬後腳也到了,找到地方後,摸了摸漾漾的小腳,見娃兒着實燒得厲害,老頭自責早上沒有給漾漾穿外套。

    “你咋沒給她穿衣服呢!”桂英皺着眉衝着漾漾的腳說。

    坐在腳那頭的老馬難以啓齒。往常類似的語境下,他分分鐘能拈來上百條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瞅着平時跟只雀兒一樣活靈活現的小人兒此刻人事不省地躺在病牀上,老外公沉默了。

    “英兒你別急!”致遠上前握住妻子的雙肩小聲說。

    “別碰我!去你的出租屋吧!”桂英激烈地甩開致遠的手,壓抑許久的情緒驀地爆發。

    老馬見狀,知趣地離開了,出了治療室坐在門口的鐵椅子上。致遠皺眉一探門外,見沒人聽見,他拉過牀邊的凳子坐了下來,一手握着漾漾的膝蓋,一手握拳放在大腿上。桂英見他坐在面前,氣急轉悲,淚水嘩啦啦不可阻擋地往下掉,呼吸變得急促。摒氣掩面哭了十來分鐘,致遠在旁默默遞紙。

    “你好好待在家裏照顧着不行嗎?非要出去住!”又過了十來分鐘,桂英胸中黑雲漸散,於是啜泣着開了腔。

    致遠低眼不言。

    “你在家照顧着,仔仔至於考試考那麼糟糕嗎?至於一天天刷視頻還沒被發現嗎?漾漾至於被同學掐傷嗎?至於發四十度高燒嗎?”桂英哭着嗓子這一喊,坐在外面的老馬聽得清清楚楚。

    致遠靜聽,依然不答。

    “你找工作——找了那麼久有眉目嗎?一時半會沒有眉目在家裏找順便照顧孩子不行嗎?你住在外面有什麼意義?”桂英擠着臉頰問。

    致遠不動聲色,鼻中一嘆。

    “就算……就算你找着工作……又能怎麼樣?大(即老馬)過不了多久回屯了誰接送漾漾?大要是不走了將來他老了誰照料?不還得有個人在家照看嘛!明年仔仔要高考啊!你找工作比仔仔高考還重要嗎?你是怎麼想的?到底怎麼想的呀?”馬桂英盯着逼問。

    致遠望向左側,又一聲悶嘆。

    “你中間倒騰這一陣子有什麼作用?那點工資能頂什麼用?爲這個把家裏搞得雞飛狗跳划得來嗎?還有你現在住在外面是什麼意思?漾漾天天問……”

    桂英的哭訴忽被打斷。致遠站了起來,嚼碎胸中煩愁,握拳開口:“你別說啦!我已經告訴你了,我要工作!”

    “你工作沒問題!那漾漾發燒了誰管?仔仔高考要全程陪着誰來?”

    “都有責任!你別在這兒糾結這種幼稚的問題。”致遠走到牆邊,面牆而答。

    “都有責任?你的意思是家裏所有的事情我都要負責?”

    “沒說都要你來!誰有空誰做!”

    “所以今天漾漾發高燒你沒空?我在辦公室裏正跟客戶談事呢我有空?”

    “我這不來了嘛!”致遠面色難看,言辭冷漠。

    桂英凝視那冰涼的背影,心中一忌。

    說搬出去搬出去,絲毫沒考慮過她的感受,夫妻將近二十年,何以做到這般果決?反觀自己,離開他一晚且不好過,如何能一身輕鬆地搬出去呀。馬桂英可憐自己即便站在道德高地,也始終怕他露出冷落的殺手鐗。他們夫婦之間,終究是她愛他多一點,也許是因爲年齡差異,也許是因爲文化差異,也許是因爲她是個女人。不平至此,熱淚長流,越哭越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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