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86中 永別深圳揪心難言 送走心肝如同斷命
    “這是給娃兒買的運動服,我買的大一個號,他過兩年再穿!”鍾能從袋子裏掏出了自己買給娃兒的新衣服。

    “大你一直買一直買……穿不完!你別在這上面花錢了。”曉星低聲說完皺起了眉,不知該怎樣說服這個可憐的老頭。

    “知道知道,這不要走了嘛,我想着明後年不一定能見得着他,所以提前把過年的新衣服給他買好。”這話一出,兩大人又開始抹淚。

    “我每週會打電話的,他病好了叫他跟你單聊,將來考大學的話讓他考到深圳,有的是機會,大你別難過了!”

    曉星繼續餵飯,鍾能在邊上看着,曉棠時不時進來掃一眼,學成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情緒或表情。十幾分鍾後,鍾能在兩膝蓋之間搓了搓手,咬了咬嘴脣開口。

    “吶……你倆的婚姻是咋弄啊?”

    三分鐘後,曉星放下盒飯回答:“先分着,兩年後還是這樣子的話,我回來辦離婚手續。”說完繼續冷冰冰地餵飯。

    “你要走了,不跟他說嗎?他不找你,你找他唄,星兒你當是救救理兒吧!他再這樣下去,誰知道有啥閃失呢!現在也只有你說話他才聽得進去。”老人滿臉卑微地哀求。

    曉星嘆了數次,驀地兩行淚掉了下來,擦了淚,她盯着盒飯平靜地回答:“我誰也救不了,我當媽的連兒子都救不了。他的心結在他,不在我。我要再跟他有瓜葛,我怕自己也活不成了。從那回轉讓鋪子被他打滿臉是血、差點瞎了之後,我對他就死心了。這些年我倆過的是啥日子、他喝了多少酒、打了多少次我和娃兒,大你是親眼看着的。你讓我救他,誰救我呀?誰救成成呀?”

    啜泣了幾下子,曉星擦乾淚又說:“要再不走,指不定多久,我也開始破罐子破摔了!現在,我慶幸我還沒走到他那步,我要跟他一樣了,這個家就徹底毀了。”

    這句說完,曉星單手捂臉又輕聲哭,老人抿嘴默默流淚,在外偷聽的曉棠靠着牆亦氣得淌淚。學成慢慢地嚼米飯,好似沒有聽到這些話似的,童真純淨的臉蛋,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

    晚上八點半,馬桂英下班回家後,跟父親和兒子聊了會兒天,抱了抱漾漾,最後拎着摺疊牀去了曉星家。這是曉星在深圳的最後一晚,她必須陪着。她倆個從初中上學要好到現在,友誼不淡於親情,桂英沒有多少分離的悲傷,只是曉得她的生活從此將失去一部分,好似人失憶一樣失去一部分,好像肌肉被撕掉一塊不礙事的一般。

    馬桂英和包曉星的人生相交甚密、相處甚久。上學時她倆常分享乾糧醬菜、共享零花錢,到深圳後她倆同住一屋、同穿一褲,結婚後她倆互相鼓勵、互相扶持,當媽媽後一起分享生育、餵養的經驗和趣事,有了二胎又開始互換小孩衣服玩具用品……最難忘的還是青春年少時、初來深圳時、苦中作樂時。這些年工作和家庭佔據了她時間的大多數,與曉星約會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可每每見面,必是歡天喜地的,好似與另一個自己見面一樣,哪怕是想起即將見面亦是興致勃勃的。往後沒有曉星的日子裏,一切如舊,怕只是添了不少殘缺。

    這頭桂英剛走,致遠又回來了,老馬瞧着驚訝又好笑。中年人在家裏巡邏了一圈,見女兒睡了、兒子寫作業、丈人看電視、妻子沒蹤影,於是走來問。

    “爸,英英還沒回來?”

    “回了,又走了。搬着小牀去星星家了,說是明天一大早要送她去高鐵。你咋又回來了?”老馬見致遠最近找工作心不在焉的老往家裏跑,不免生出一絲的不待見來。

    “呃……我也是想着曉星明天走,問問英英幾點的車,順便送送她。兩家來往二十多年,怎麼着也得送一送。”

    “你直接給她打電話唄!”老馬這句嗓門有點大。

    “哦……行,我待會打。”

    許久無話,致遠坐着尷尬,跟丈人兒子告別後,回了出租屋裏。仔仔聽聲知爸爸走了,好事地出來問爺爺:“我爸幹嘛來了?”

    “找你媽唄!”

    “我發現他倆最近好逗呀!我爸老找我媽,我媽老是不在,看着我爸孤零零地沒見着人好可憐呀!找了一回又一回,跟渡情劫似的,也不知道提前發個信息問問我媽在不在家。”少年人嘲笑中年人。

    “哎!誰知道他一天天的尋思啥呢!”老馬一嘆,翻了個白眼。

    “問我作業也問得三心二意,三句話兩句不離我媽!”

    “哎!跑來也沒事,看着人心煩!你說你爸找工作,找了這麼久沒個眉目,你鍾爺爺問我,爺都沒臉回人家,又不好催他逼他,一催一逼你媽回頭又罵我!他可好,大事沒着落,爲這小事一趟一趟地跑,來來回回的好意思嗎?面薄不好意思住家裏,在外面租房子兩個月了,我看一時半會呀還是沒個交代!”顯然,老馬對女婿找工作的事情失去了幾分耐心。

    “爺爺你別那麼說!你一會說男怕入錯行、擇業不要倉促,一會又說我爸還沒找到工作、沒個交代,到底找工作是要快還是要慢?你要是我爸爸,你多久能找到工作?”少年爲父逞嘴快,也沒了好語氣。

    老馬瞪了眼仔仔,見他說話口齒伶俐,無奈地長嘆一聲。

    爺孫倆僵了三分鐘,仔仔換了口氣軟語談和:“爺爺別嘆氣了,我給你倒杯茶?”

    老馬哼哧一笑,搖了搖頭說:“你呀,像七月份的蘋果——外面熟了,裏面沒熟。你奶奶要是知道你爸爸找工作找了這麼久沒結果,怕不是比爺還急!”

    “知道!我……我不喜歡你說我爸難聽話!”

    “你當我愛說呀!”

    “哎呀喝茶還是抽菸?選一樣!快!”

    “把爺水菸袋取來吧!”老馬指着搖椅的方向。

    仔仔蹦蹦跳跳三步合成一步去取水菸袋,取來後單膝跪着,雙手舉過頭頂,朝家裏的太上皇獻煙。

    “皇上!您的煙——到——啦!奴才跟您點着嗎?”

    老馬一聽這口純正怪異的太監語氣,驀地拍腿哈哈大笑,笑得直咳唾沫,俯仰間忍不住打他屁股、戳他額頭。

    何致遠到出租屋後,給妻子發信息得知曉星是明早九點的車八點出發,他定好六點半的鬧鐘,暫放下了一顆心。晚上回家,岳父不悅,致遠當然有覺察。說到底,還是爲工作。老實講,岳父來家裏以後,他變得更有信心了,敢於決定四十五歲出來找工作,可翁婿倆同處一屋着實尷尬,說悶悶不樂還算委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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