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馬的晚年生活 >88下 醫生直言放棄治療 鍾能溫潤多留餘溫
    “不!我不聽這個!”

    “《養蜂人》、《布穀鳥》怎麼樣?這個你肯定沒聽過——《高爾斯克的小花園》,哥哥給你講這個好不好?”少年輕輕捶打額頭,調整不太穩定的情緒。

    “不好!我不要聽!”小孩子睏意少了怒氣多了,在牀上踢被子打滾兒。

    仔仔按捺着微火,取來第四本畫冊翻,而後小聲跟妹妹說話:“爸爸媽媽不在,爺爺心情不好,你聽話好不好!隨便聽個故事得了,就這個《小小自然家》的故事,怎麼樣?聽不聽?”

    “不!我不要!我要聽爺爺講故事!不聽你噠!”小孩坐起來握拳理論。

    “有本事你出去找爺爺呀!看爺爺搭理你不?”仔仔怒了,念起明天要考試,晚上真沒留下多少好心情安頓妹妹。

    “我不要跟你說話啦!”漾漾也不高興了。

    兄妹倆僵持了半分鐘,漾漾下牀揚言要找爺爺告狀,仔仔不想她在這時候打攪爺爺,鎖了房門把她抱到牀上,然後指着鼻頭威脅:“睡覺!現在給我睡覺!今晚上不聽故事你是不是不睡?你要不睡覺,那我就陪你通宵!”

    被哥哥兇完,漾漾噘着嘴僵持了五秒,嚎啕大哭。仔仔不想被發現,趕緊捂住了妹妹的嘴,誰想弄巧成拙,小人兒歇斯底里滿地打滾。這下好了,哨子般的哭聲怕不是樓上樓下的鄰居全聽到了。鍾能小跑着開了房門,老馬無精打采跟在後面。

    “咋了仔兒?”鍾能問。

    “給她講故事她就不聽!還不睡覺,平時九點睡現在都九點半啦!我一訓她她脾氣比我還大!”少年皺眉,相當委屈。

    “沒事沒事,鍾爺爺哄她吧!你趕緊忙你的,明天考試是大事!去吧去吧!”鍾能支開了仔仔,抱起了漾漾。

    漾漾哭得跳、打、甩、踢、撓、滾,鍾能根本應付不來,抱着孩子跟抱個章魚似的,老馬見勢自然地伸開兩手,漾漾朝天一嚎,伸手撲到了爺爺懷裏。

    “我來吧,能你出去歇着。”

    支開外人,爺倆個抱在一團,一個哇哇大哭委屈如大江大海傾不盡,一個閉眼舔淚痛心如天塌地裂難開口。難以置信,似真似假,感覺縹緲,以至於老頭沒有朝家裏打過一個電話問老大車禍後的情況。

    他在等待好消息,他相信桂英的能力。

    仔仔回房後正躺牀上閉眼順氣,忽地電話響了,是初中最好的朋友蕭然打來的。本週五是蕭然生日,他打電話約何一鳴一塊喫飯唱歌,何一鳴道出實情以需要請示迴應蕭然,兩人聊完正事後又閒聊了一個小時,一鳴的心情漸漸平復如初。

    十點多,老馬哄完漾漾出來了,給鍾能取了被子,兩老頭一橫一豎躺在沙發上睡覺。爲不影響仔仔休息,二老關了電視關了燈,頭挨頭地小聲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這場聊天鍾能說得多,老馬聽得多,直到客廳裏響起了呼嚕聲才結束。

    一月十六號,這天週四,桂英一早起來直奔人民醫院。臨近九點終於等到了主治醫生的身影,桂英拿着大哥厚厚的檢查報告跟醫生聊手術的可能性。張醫生重看了一遍,而後摘下眼鏡說:“我這兩天一直在思考這個病人的病情,手術的風險非常大,在手術的過程中病人可能隨時會體徵不穩,而且他現在胸腔積血非常嚴重……”

    “不能哪裏嚴重先給哪裏做手術嗎?”馬桂英雙眼通紅,語氣着急。

    “怎麼說呢!這好比是建房子,你給東牆修理西牆可能會塌,你修補南牆的時候北牆可能會倒,如果說你要先修屋頂,那四面牆可能同時會倒掉。現在肺部、胸腔是屋頂,大腿、脊椎是東西牆,哎……風險真的太大了,沒有足夠的條件,我們是不會做手術的。”

    “那現在怎麼辦?”

    張醫生雖履歷豐富,但遇到這種絕境問題真不知該如何回答,又看了十來分鐘的檢查報告,出於某種避諱,最後他無奈地給了家屬一個聯繫方式:“這是我們科室主任的聯繫方式,十號診室,他上午不坐診,但是人在辦公室,你可以帶着這些報告去找他。我們主任知道這個情況的。”

    張醫生說完微微點頭,桂英盯着醫生看了半晌,最後無奈地收拾一沓紙,出門了。在樓道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她隨即鼓起勇氣去了十號診室。主任年邁,一見報告,看了兩頁後哦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二十多頁的檢查結果還沒看完,便將所有的資料幫忙整理好,最後擡起頭沙啞地開口:“做手術……意義不大。”

    桂英又凝視半晌,張嘴結舌,外行人真不知該說什麼。

    “病人傷得太重啦,脊椎和胸腔但凡有一樣都是致命的。”

    “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進重症監護室搶救,或者回家保養吧。家屬要儘快決定!”

    主任說完打開電腦開始忙新一天的工作。桂英沒辦法,抱着那沓東西又出來了。致遠在門口等着妻子,提着一袋子早餐問:“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桂英搖了搖頭,兩行淚嘩啦啦地流。致遠騰出手抱着桂英哭了一會。止淚後,夫妻倆回到大哥病房裏,衆人皆等着消息呢。桂英不想提,致遠於是忙着招呼衆人喫早餐。

    上午十一點,張醫生例行性來到病房檢查,見到馬興邦的情況依然如舊,桂英心中攢了好些疑問,見醫生來了又開始問東問西。張醫生耐心解答,跟一夥病人家屬聊了一個鐘頭才離開。上午的醫院總是亂糟糟的,張醫生走後,又到了午飯的時間,病房裏護士們進進出出的,總難安寧。

    “實在不行拉回去吧!”沉默許久,老三馬興才第一個開口。

    老五興成見英英姐聽着難受,在旁出點子說:“要不先在醫院的ICU待着,說不定有轉機呢!張醫生說病人要醒了還好些,我看吶,先進監護室保養着,呼吸機、進口藥全用上,說不定大哥燒退了人醒過來了,還有點生命意志呢!到那時候好些了再談做手術,比現在這情況好點吧!”

    衆人無話,興盛在牀尾悄悄抹淚。

    半晌沉默,致遠最後決定先喫午飯時,桂英電話響了——是包曉星的,說她已經在醫院門口了。曉星一早上坐村裏的大巴趕往西安,大巴到西安後她轉車一個半小時來到醫院,在醫院門口挑了鮮花水果,這纔給桂英打的電話。桂英出去接人,兄弟幾個一看桂英出去了,個個鬆了一口氣。致遠和老三、老五去喫午飯,飯後老三去賓館補覺,興成提出要取些換洗衣服回家一趟。致遠送走老五興成,給二哥興盛帶了午飯,兩人在病房裏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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