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陽春三月雪 >第九十一章
    屋子裏靜默半晌,偏那白慎學恍若未覺,愣是全神貫注地看書,連一杯水也不知道給陳年芸倒。

    浮珠又要發作,到底還是被陳年芸瞪了回去。擡頭看了一眼身前的小姐,她身姿娉婷,目光平和,彷彿這地方她來過多回似的,可明明就只來過一回而已,何以和自己區別這麼大?不知爲何這心中就有了幾分不適。

    “蘇小姐,這邊。”年輕的太監微躬着身軀擡手指引道。

    蘇愉平靜地點了下頭,又一腳跨進另一道宮門,這一路她都不知道穿過幾個宮門了,幸好有人指路,否則她怕真要困死在這兒了。

    “蘇小姐,前面就是旋寧公主的寢殿永寧宮了。”小太監出聲提醒道。

    面前金頂紅門,宮門前掛一隻匾額,上邊赫然有着永寧宮三個醒目刻金大字。

    終是到了,蘇愉輕呼出一口氣。在小太監的引領下,蘇愉緩步步入。

    此時方至未時(下午一點~三點),宮苑內殿宇上的金黃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七彩光輝。

    越往裏走,更見宮苑內的精緻秀美。

    苑中栽有奇花異草,株株挺拔俊秀,清香撲鼻。

    水榭庭臺,假山湖石,清水碧波的人工湖上架有一隻月牙般的拱橋。

    “哈哈哈,再推高一些,再高一些。”少女清脆的歡笑聲如銀鈴般悅耳。

    蘇愉聞聲一瞧,正殿旁綠茵草地上架一隻鞦韆,此時一身緋紅宮裝的佳人坐在上邊輕輕搖盪,笑聲經久不絕。

    “高些,再高一些。”旋寧笑着催促道。

    身後的貼身宮女挽月注意到拱橋上的蘇愉,忙出聲提醒:“公主,蘇小姐來了。”

    雙足輕點於地,旋寧偏頭一瞧,果然橋上有一道碧綠倩影,當即離開坐板,朝拱橋處小跑而去。

    一見着蘇愉,她笑靨如花,歡喜地去拉她的手:“你終於來了,可讓本宮好等。”

    蘇愉收回手正準備行禮,旋寧大方地將她動作攔住,笑道:“都說了,你我是朋友,自不必在意這些虛禮的。”

    蘇愉道:“是,多謝公主。”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旋寧擺了擺手,又拉着她的手親暱問道:“對了,你的傷好些沒?”

    蘇愉點了下頭,“傷好多了,有勞公主掛心。”

    旋寧佯怒道:“你這是要與我生分了?都說是朋友,何必一口一個道謝,聽得我心煩!”

    蘇愉一愣,心道,她也沒故意生分吶,與人相處不就該如此麼?

    她沒有過朋友,自然不知到底該怎麼應對。

    見蘇愉發愣,旋寧誤以爲她是被自己的話嚇到了,又放軟聲音說道:“行了,我沒生氣,反正不許你一口一個謝字,一句一個公主了。上回我不是告訴你,讓你叫我旋寧麼,真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哼!”

    說罷,賭氣似的偏過頭去不理人。

    蘇愉身後的雙翠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幾分不喜,她以爲皇宮裏的公主都是美麗大方端莊有禮的,怎麼就跟不懂事的紅魚一樣?幼稚

    蘇愉卻被旋寧這模樣逗得一笑,伸手扯了扯她的袍角,笑道:“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旋寧,我記性確實不太好,你就原諒我吧,嗯?”

    她聲線總是嬌嬌軟軟,現下哄人更是放低姿態,那聲音穿入耳中,猶在心中,旋寧覺得活像是一隻心生小貓兒在抓撓自己的心肝,癢酥酥的。

    見旋寧似乎仍舊賭氣,蘇愉繼續哄她:“原諒我嘛,好不好嘛,旋寧。”

    這聲音,旋寧低頭,真是不得不服輸啊!

    無奈的嘆了口氣,轉回身子,她偏又氣不過,雙手環胸,閉眼昂頭,指尖微翹,語氣淡淡:“行吧,看你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就勉爲其難的原諒你。”

    “嘻嘻,旋寧真好。”蘇愉笑臉盈盈。

    旋寧不疾不徐的睜開眼,忽然瞥見正對着道那張小臉軟嘟嘟的,十足肉乎,看來這小妮子這些天日子過得挺滋潤啊,忽然地,她就感覺手有些癢。

    反正她是公主!不管不顧地伸手一捏,肉乎乎的觸感,眼中驚奇,“呀,快說你吃了多少,之前見着還瘦瘦小小的一隻,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圓潤了!”

    蘇愉小嘴一撅:“旋寧這是嫌我胖了?”

    她這些天膳食確實好了許多,連帶着人也豐腴起來,不過幸好還管束了些,不然她就是紅魚第二了。

    旋寧心道,這小妮子挺上道啊,剛纔還和自己君臣有別,生疏得很,現在就會撒嬌了,哼,不好意思,她還就喫這一套!

    終究是陳年芸先打破了這片沉靜,她微微上前幾步,走到白慎學的桌前,見他往窗子旁移了移,知道是擋着他的光了,又退了一步,這才輕聲詢問:“楊伯父給了你參蘇綽想起了似月還在的時候,那時候蘇愉又圓又白,可愛的緊,每次見到自己就張開手要抱抱,他想着想着手輕輕地撫摸着蘇愉柔軟的髮絲,只覺得那樣的場景好像就在昨天,可是已經十年了。臨出城門口,車伕出示令牌,守門的侍衛定睛一瞧,陳侍郎家的人,立刻招了手放行。

    車廂裏,陳年芸捏着繡帕,秀麗面容上盡是惴惴不安。

    貼身丫鬟浮珠看她這副模樣,當即蹙眉,勸阻道:“姑娘若實在是怕,我們還是回去吧,若被人知道您是來見白公子的,那可了不得啊。”

    大齊民風開放,並不拘泥於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這種私下會見陌生男子的事一旦被傳出,少不得被人唾棄。

    陳家一直自詡清貴之家,自家千金私會男子的事一旦傳出,她陳年芸便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陳年芸不是個蠢貨,自然心裏明白,可卻一直拗着要出府,爲的還不是心底那位。

    便見她微垂了眼簾,嘴裏卻兀自倔強道:“都出來了,我們快去快回想來也不會有事的。再說他哪裏是陌生男子,他娘是母親的庶妹,母親雖不認他們,可到底是有表哥的身份在的,若真被發現了,那也有的饒說。”

    陳年芸胸腔裏的心臟一頓,忙解釋道:“我沒有。”

    浮珠心中暗道:分明一直不給我家小姐好臉色,這算哪門子覥着臉?偏小姐就跟着了魔似的,還哄着她。

    陳年芸想了想,衝浮珠道:“你先出去吧。”

    “什麼?”浮珠驚呼道:“小姐,你們孤男寡女怎可共處一室,夫人若知道了,得打斷我的腿啊!”

    陳年芸又恨聲道:“我叫你出去。”面上冷若冰霜,顯然是不容拒絕。

    浮珠只好推門離開,卻不敢走遠,挨着門聽,生怕那白慎學唐突了她家小姐。

    等到浮珠走了,陳年芸更是放低了姿態,話語裏帶着顫音,“她都走了,慎學你就別生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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