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何文靜開始讀《四書》,他就給自己列了個課程表出來。

    課程表的時間仿照現代,不過爲了方便計時,他每節課的課時,擬定的都是半個時辰。

    早晨起來,他會先從蒙學的內容開始朗讀,然後背誦一遍。

    等喫過早飯,何文靜則開始預習下午夫子要教的內容,然後再把不懂的地方一一列出來,等着下午問過後再記錄到本子上。

    列完之後再把之前的筆記看一遍,如果有記憶模糊的地方,就多讀幾遍,確保能記住後才繼續,然後就是休息一刻鐘。

    這個時候他要麼是在屋中活動,要麼就是收拾一下屋子,或者給雞喂喂菜葉。

    休息過後就是練字,內容則是把頭一天和下午準備學的內容寫一遍。頭一天的內容他是默寫,下午要學的則是抄寫。

    等下午下學回來,會在喫晚飯前將所學內容,誦讀到能背誦爲止,然後就是整理筆記。

    何文靜買的紙基本都用在抄書和整理筆記上了,這也是他花費的大頭。

    眼看臨近年關,天氣逐漸寒冷,方氏和兩個女兒都已經被凍得有些澀澀發抖,現在沒事也都不再出門,而何文靜自己身上的也是他爹以前的一件舊棉衣改的,他覺得現在是時機去賣酒了。

    何文靜今年九歲了,他用炭條在貼着牆的地方畫着身高線,看着自己的身高應該接近一米三,比現代的同齡孩子略矮一點,不過也差不太多。

    對此,他還是很滿意的,畢竟以前原身常常喫不飽,倒是這一年來個頭長了許多,他相信只要自己注意鍛鍊身體,補充營養,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因此,雖然他的臉看着仍然是稚氣未脫的樣子,可是村中已經沒人把他當做無知幼童看待,更因爲有一股被書本薰陶出來的書卷氣,讓人不自覺的對他的輕視又減了兩分。

    他說要去縣城,方氏本來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可是無奈何文靜說她衣裳單薄,天氣寒冷,不讓她跟着一起去,便只好作罷。最後還是由何文靜自己一個人帶着酒去了縣城,臨行前他還笑着說,回來時給娘和妹妹們扯布買棉花做新衣服,讓兩個妹妹高興了好一陣。

    何文靜用揹簍將酒裝了,又花兩文錢趕了牛車去縣裏。等到了縣中,他就直接打聽縣裏的書院和官學是在哪條街,然後揹着揹簍往那條街而去。

    之前他也想過,是不是直接把酒賣給縣裏最大的酒樓最好,可是後來他還是否定了這個想法,決定先往學子最多的地方去。

    雖然學子們可能沒有富商豪紳有錢,可是他們卻識貨,而且能被家中送到書院讀書或者進官學讀書的,家中至少也殷實,要麼就是有官家背景的人,所以也會有人買得起酒。

    再說,這個縣不是大縣,萬一這些富貴商人並不識貨,說不定給出的價錢更低,還不如先通過縣裏的學子打開知名度,至少“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句詩詞,進學了學子應該都是知道的。

    清源縣的官學和縣裏最大的明心書院在一條街上,街上最大的酒樓叫狀元樓,聽說幾十年前有位狀元及第的學子,當時考縣試時就住在這裏,後來消息傳回來,這酒樓的名字就改成了狀元樓。

    何文靜看着這座兩層的小樓,心中暗暗點頭。狀元樓確實是比春風樓看上去雅緻許多,也沒有那種外露張揚的土豪氣息,反而有種內斂的低調,確實會得學子們的喜歡。

    何文靜緊了緊背上的揹簍,踏步走進了店門。

    “這位客官是要打尖還是要住店啊?”一個店小二熱情的迎上來,倒是沒有因爲何文靜穿得寒酸而慢待他。

    “這位小哥,我不喫飯也不住店,我是有東西想賣給你家掌櫃的,麻煩小哥幫我問下掌櫃的可有空?”

    何文靜語氣不疾不徐,也沒有那種急於推銷出去的迫切,就好像在說我賣給你們,你們要也可以,不要也行。

    店小二本來以爲是哪位寒門學子,沒想到卻是來賣東西的,他本來想直接說你賣的還能有我們店裏的好?可是一想到掌櫃說的話又猶豫了,半信半疑的去後面叫了掌櫃,說有個書生模樣的小孩要賣東西給他。

    狀元樓的林掌櫃是個人精,不過卻長了一副憨厚的面容,又因爲見誰都和和氣氣的,所以名聲很好。而他也從不得罪書生,誰知道萬一哪天這人發達了,回來找他算賬怎麼辦?

    沒聽過破家的知府,滅門的知縣嗎?

    因此店小二說是一個像書生模樣的人找他,雖然他並不認爲對方能有什麼好東西賣給他,但是他還是準備好言好語的將人打發走。

    何文靜站在堂中,過了一會就見店小二領了一箇中年模樣的男子過來,知道這就是掌櫃了。

    而林掌櫃看着站在堂中的何文靜,雖然衣服破舊,還打着多處補丁,揹着揹簍站在堂中,卻絲毫沒有拘謹侷促,反而神色平淡的看着店中喝酒喫飯的客人,竟似一副稀鬆平常的模樣。

    難道這些對他一個貧家學子來說,也算不上好東西嗎?

    林掌櫃猜測,要麼他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以前過的生活比這還好,因此並不看在眼中。

    要麼就是胸中自有一股氣度在,眼界開闊,不像那些假模假樣的窮秀才裝清高,到了美酒華服面前卻彎腰彎得比誰都快。

    不論是那種,都不可小看,尤其他年紀還這麼小。

    “這位小哥,聽說你找我,都怪小二怠慢了,也不知道領小哥旁邊坐坐,不知道您這是有什麼好東西準備來讓小老兒我開開眼?”林掌櫃沒說話就先堆起笑臉,語氣又輕又快,還帶着一股天然的親近。

    何文靜沒打算賣關子,因此也和氣的說道:“我這裏確實有你們樓中沒有的東西,是一種酒,掌櫃要是有空,挪個空屋,我打開你嚐嚐,要是覺得好了再買,要是覺得不好,我再揹走。”

    這下林掌櫃是真的好奇了,什麼酒是他們狀元樓沒有的呢?

    因爲這些學子們都好附庸風雅,經常來樓中作詩便要上酒,他們樓中從價格最低、最普通的燒刀子,到一杯酒十兩銀的秋露白,那都是備齊了的。別說是清源縣,只要是臨安府有的酒,他們狀元樓也都有。

    “那小老兒今天就開開眼,小哥這邊請吧。”

    林掌櫃帶着何文靜進了平日他休息的房間,然後就看他從揹簍裏抱出了兩個粗瓷罈子。

    一股淡淡的酒味飄散出來,林掌櫃抽着鼻子嗅了嗅,皺皺眉,還真沒聞出來這是什麼酒,不過他也聞得出來,這酒應該新釀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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